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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侍奉之人惊得眼都直了,莫不捏了一把冷汗,暗道这死和尚如此托大,输了肯定要被砍头,即便赢了,惹动龙颜,恐怕脑袋仍然保不住,搞不好自家还会被连累,不由得心中都在大骂宽莲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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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天皇也没计较,不过是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将手一挥,于是整枰对弈起来。静悄悄的殿堂内,只听得棋子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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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就二人棋力来说,和尚要赢一百目恐怕也不难,但宽莲网开三面,故意搞成细棋。最后只剩下一个一目的劫了,打来打去,宽莲的劫材刚好比天皇多一个,结果就赢了这一目。殊不知,围棋上手想赢下手很容易,但想让棋又不被下手看破就难了,尤其终局只赢在最后一目的单片劫上,更是难上加难,由此可见宽莲棋艺之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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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天皇面子里子都有了,输了倒也服气,一高兴便赏了宽莲一个御用的金枕头,还约期再弈。宽莲和尚捧着金枕头高高兴兴地出来,谁知一到宫门口,就被御林军侍卫拦下了,二话不说便将金枕头没收。宽莲虽极力解说,不是和尚偷拿的,是天皇陛下赏赐的,但人家侍卫只当是耳旁风,和尚只得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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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下完棋,天皇又赏宽莲一个金枕头。这回和尚学乖了,将金枕头藏于袖内,哪知出门时又被侍卫武士搜出来充公了。宽莲是何等聪明之人,连吃两次哑巴亏便知不对,暗自腹诽:好啊,这是捉弄和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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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不甘之下,第三次宽莲便想出了一个办法,预先找了一只大小相仿的木枕头,外边镀以金箔,藏在身上。弈毕,天皇果然又赐金枕,他便真假对换,真枕贴身藏好,捧着假枕头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及至看到宫门处侍卫要来拦截,便故作惊慌状,将假枕头丢到旁边的一口枯井里,侍卫果然中计,连忙唤人去捞,混乱之中,宽莲趁机溜出。回去之后,宽莲生怕天皇反悔,赶忙把金枕头打破卖了,就在仁和寺旁边另造了一座弥勒寺,自己当起方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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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天皇倒不至于如此小气,本来二次三番赐宽莲金枕头,多少有些恶作剧的意思,明知和尚是拿不出门去的,不料中了和尚的金蝉脱壳之计,不禁哭笑不得。不过,醍醐到底是位爱才的天皇,对宽莲竟敢如此行骗倒也不计较,反而经常召其进宫对弈。后来,在宽莲的悉心指导下,醍醐天皇棋力大增,达到宽莲授先二的水平。所谓先二,就是上手与下手对弈,第一局让先,次局便让二子,如此循环往复。这是因为让先对局,下手有些吃紧,而让二子,上手又感吃力,故以先二来平衡一下。如果上手开始觉得让二子困难了,可以将下手升格为让先。当然,升格降格也并非完全上手说了算,通常是以十番棋为一个单元,连胜四局可升格,反之则降。话说回来,若醍醐天皇棋力真能有此水平,也算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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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宽莲受天皇恩宠,地位颇有些像我们唐朝的“棋待诏”,所以他研究围棋更加起劲。公元931年,醍醐天皇29岁时,宽莲将自己的新著《棋式》献给天皇,这就是日本最早的一本棋书。可惜此书并没有传下来,《群书类丛》也仅仅收集了一点残存的内容。尽管如此,从中也可推断出,宽莲对一般的围棋技法及战略战术是很有心得的。可惜宽莲时代的人尚不知记谱,所以他的棋一局也不曾传下来,甚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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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围棋故事(修订本) 第二回 纹枰虚设和尚叹无敌手神鬼莫测佳人惊走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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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天皇延喜年间,宽莲和尚集日本六百年来围棋发展之大成,使棋界出现了空前繁荣的景象,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大凡历史上的出名人物,必会有许多关于他的轶事流传下来,宽莲当然也不例外,在《今昔物语》上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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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宽莲照例进宫陪天皇弈棋,弈毕,乘车返回弥勒寺。其时正是春光烂漫的季节,宽莲倚坐车内,观赏那遍野青翠的春色,忽地想起四海之内竟无一个能与之手谈的对手,颇有一点“纹枰虚设”的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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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行间,只见道旁站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女童,面含微笑向宽莲车后的伴童招手,似有事相告。宽莲即命伴童前去询问,不多时,伴童奔回道:“那女孩儿说她家就住在附近,希望您能顺便去一趟,她家主人有要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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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莲不禁暗自奇怪:“有要事相告?这人是谁呀?”又一想回寺也无要紧事,便说道:“那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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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女童在前引路,宽莲驱车相随。果然行不多久,至土御门和道祖大路的附近,便见绿树丛中显出一座庭院来。及至近前,遍地的青松翠柏,但觉凉风拂体,适意畅怀,宽莲不禁精神一振,暗道:“想不到,竟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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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莲下车进入院内,见这庭院以竹篱为墙,房屋虽不甚讲究,却也宽敞整齐,难得的是院内满树的樱花,争芳斗艳,娇丽无比,别有一番风情。唯一不足的是,整个庭院人迹皆无,悄然无声,显得冷清了些。及至一房屋前,女童止步,道:“这便是寒舍,请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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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莲进得屋内,但觉香气阵阵,屋内摆设甚是朴雅,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竹帘,帘内似还有个房间,离竹帘约二尺处端端正正放着一张棋盘,盘上并列摆着两只棋罐,只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宽莲正自狐疑,忽听帘内有人说道:“请法师坐于盘侧吧。”声音极是圆润甜美,显然是位妙龄女子。听那女子接着又道:“听说法师乃举世无双的围棋名手,非常希望能与法师弈上一局,请务必满足小女子的愿望。父亲大人曾教过小女子下棋,并吩咐多少要学会一点儿,但他去世以后,这种游戏小女子就再也不曾玩过。正巧,听说法师要从这附近路过,所以冒昧使下人相邀对弈,不知法师肯否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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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莲听罢暗暗发笑,心说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学点皮毛也敢找老衲对弈,便故作惶恐状,笑道:“此事倒真有趣儿,那么,怎么下呢?让你几个子呢?”说着,便跪坐在棋盘旁的坐垫上,只觉一阵阵馥郁的香气自帘内袭来。宽莲偷眼望去,隐约可见那帘内女子,身形婀娜,虽看不大清面容,想必是位绝色佳人。和尚不敢再看,忙伸手拿起一只棋罐放于膝旁,正欲将另一只棋罐送过去,只听那女子道:“请把这两只棋罐都放在您那儿。”宽莲莫名其妙,暗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也只好把另一只棋罐放于膝旁,揭开盖子,静候那女子出来对局。不料,人未出来,却从帘中伸出一根白色的木棒,正指在天元上。只听那女子说道:“请把小女子的棋子放在这儿。”宽莲闻言一怔,心想:“原来这女子全然不懂棋规,竟然要和老衲下对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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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老和尚发怔,过去若非上手首肯,下手一上来就要弈对子棋,那叫狂妄犯上,是极端失礼的举动。后世大名鼎鼎的坂田荣男九段年轻时,只是在前辈复盘时插了一句嘴,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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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宽莲毕竟是有道高僧,肚量极大,转念一想:“也罢,姑且就陪她弈一局吧。”于是依女子之言将她的棋子放于天元,接着自己也下了一招。那女子再用棒指示,宽莲便又依她所指放一枚棋子,然后自己下子,二人就这样对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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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宽莲只当是闹着玩,根本未曾将那女子放在眼里,哪知过不多久便觉得不大对劲。那女子的着法看似轻描淡写,却是招招罗网,步步陷阱,直把宽莲杀得汗流浃背。宽莲号称“棋圣”,本领自然不凡,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力求摆脱苦境。偏那女子又走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怪招来,饶是宽莲身经百战,也再抵挡不住。眼看着盘上自己的子竟然没几个是活的,不由得发起呆来。那女子却以嘲笑的口吻,一个劲儿地劝道:“再弈一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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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莲此刻已然昏头涨脑,暗暗心惊:“人世间怎会有这等神妙的着法?这女子情状诡异,莫非……”大和尚虽是高僧,却也是怕鬼的,何况鬼就坐在屋内!宽莲越想越怕,连忙爬起身,连鞋都没敢穿,飞奔出屋,登上车一溜烟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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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醍醐天皇闻知此事,不禁大吃一惊,当即派使者去请那女子,但已人去楼空,只有一个老尼坐于院中。使者再问时,那尼姑道:“那女子是从远方来的,在此借宿了五六日,昨晚已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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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此故事情节与我国唐代《集异集》中的“王积薪夜遇村姑”大体雷同,不过是将大国手王积薪换成宽莲老和尚,村姑改成了小姑娘而已。其实并不奇怪,中日文化本就是相通的,照猫画虎也不为过。不过日本人想象力毕竟不够夸张,小姑娘充其量是拿棒指点,没敢说成是与宽莲下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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