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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派不同者可并列一类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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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治诸子学久矣,见诸子中不但百家异术,即一家之内,其流派亦不同。如孟、荀,儒家也,孟子法先王,荀子法后王;孟子言性善,荀子言性恶,非不同之一证乎?《吕氏春秋》曰:“老聃贵柔,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若老若关若列,皆道家也,而不同又若此。其他申子、商君同为法家,乃一则言法,一则言术(《韩非子·定法篇》:申不害言法,公孙鞅言术)。苏秦、张仪同为纵横家,乃一则为纵,一则为横(刘向《战国策书录》:“苏秦为纵,张仪为横。”),非又为道之不同乎?《易》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诚以凡为学者固自有其派别也。今观之班《志》,孟、荀则并列儒家,老、关、列子则并列道家,申、商则并列法家,苏、张则并列纵横家,可知如班《志》例,学派不同者,要可并列一类也。虽然彼诸家之学派,苟非深于丙簿者,且不知其有异同也,吾请举其显然者明之。班史于儒家《虞邱说》云:“难孙卿也。”夫孙卿为大儒,虞卿不应诘难之,既知其说惟以诘难孙卿矣,仍复入之儒家者,是知一类之中,学派虽不同,不妨并列也。后世为理学者,有程朱、陆王两派,陆王之徒往往杂以禅学,然不可谓非儒家也。若屏之儒家以外,岂不傎乎?(明朱得之作《宵练匣》提倡心学,此为阳明支派,《提要》入之杂家,未为得当。)夫以儒家流裔而不列儒家,然则王弼注《易》,空言义理,将不得与治汉学者同列易类耶?甚矣其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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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无撰人定名可言似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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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有撰人者,则直署其姓名。若无撰人定名,而知其必出于某,非他人所能为者,以《汉志》考之,则有言“似之”一例也,其言“似者”有二。儒家《河间周制》十八篇注曰:“似河间献王所述也。”阴阳家《五曹官制》五篇注曰:“汉制,似贾谊所条。”此二书今已不传,然献王好儒,尝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见《六艺略·乐类》),则是明于周制者也。若贾谊者,本传谓谊以为宜“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草具其仪法、色上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奏之”。则官名、用五,谊曾拟议及此矣。今谓之为“似”,知孟坚虽不定为撰人,实谛审而后乃敢言也。后之志艺文者于其书无撰人姓氏,苟能细辨文字,以意窥测之,则亦可言似某氏所作矣。《书录解题》《金国志》一卷,不著名氏,曰:“似节略张棣书。”虽为用不同,而其言似则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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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篇章须注明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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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志》书家《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为五十七篇。论语家《论语古》二十一篇,出孔子壁中,两子张;又《齐》二十二篇,多问王,知道。孝经家《孝经古孔氏》一篇,二十二章;又《孝经》一篇,十八章。小学家《仓颉》一篇,上七章,秦丞相李斯作,爰历六章,车府令赵高作,博学七章,太史令胡母敬作。儒家《公孙固》一篇,十八章;又《羊子》四篇,百章。观其于书中篇章皆为注明者,不但为如《公孙固》、《羊子》两家,其章数可稽,于《尚书》则有篇卷多寡之分,《论语》、《孝经》则又有今古文之不同,至《仓颉》一篇中,都凡二十章,又为三人所作,使非有以注明之,读其书者不生疑虑,必茫然莫解其故矣。是故志艺文者于一书为若干篇、若干章,及同一刻本此与彼异者,均须详注以阐明之。又有一人文集,其中分立名目,或为家居作,或为在官作,或为纪行作,亦当援《仓颉》篇例,注明于其下。如是,则每亩清矣。子贡曰:“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目录家言非示人门径之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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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有图者须注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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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之为学业,图、书并重。盖书者,只载文辞,有文辞所不能达者,必藉图以为之标识,然后乃能了如指掌也。《汉志》兵书一略,于权谋之吴、孙子兵法、齐《孙子》,形势之《楚兵法》、《孙轸》、《王孙》、《魏公子》,阴阳之《黄帝》、《风后》、《冶子》、《鬼容区》、《别成子望军气》,技巧之《鲍子兵法》、《伍子胥》、《苗子》,皆云图若干卷,是书之有图者,班氏均为注出之。夫图之为用,若天之星辰,地之山川,以及宫室、舆服、草木、虫鱼,使其无图,必将恍惚迷离,虽文辞亦不克涣然理解矣。昔郑樵作《通志》,于艺文以外,别创图谱略,盖深知图之足重也。后史编辑艺文,凡其书有图者,须记其卷数,注之曰“若干卷”,即或散入篇中,亦必以其为图之数而载出之,夫图、书固交资为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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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书为数人作者其姓名并署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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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家于作者姓名必记载之,其称“某某等”者,如《汉志》《车忠》等歌诗是已(说已见前)。其间复有数人所作而姓名得并署者,观小学家之《仓颉》一篇可知。《仓颉》下注云:“上七章,秦丞相李斯作,爰历六章,车府令赵高作,博学七章,太史令胡母敬作。”则是此一书兼署三人姓名矣。虽然,吾有一说焉。郡县志与国史异,何则?郡县志中凡两人共撰之书,则当考其里贯,以生于他邦者附著于后,非过为此疆彼界,示人以不广也。盖名从主人,断限不可不严耳,否则,如以吾吴地志乘,而一书之中与彼都人士牵连并署,斯直为例不纯矣。若国史者,一民尺土俱在覆载之内,则一书而为数人作者,依班《志》例,其姓名则并署之,所以谓理各有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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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书得连举不分类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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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书之名始于唐陆龟蒙,如《笠泽丛书》是其后一人著述汇成一编,因亦有丛书之目,实则班《志》儒家刘向所序六十七篇,扬雄所序三十八篇,虽无丛书之称,已具丛书之体也。何以明其然哉?刘向之《新序》、《说苑》,史部古史类也;《世说》者,子部小说类也;《列女传》者,史部传记类也。扬雄之《太玄》,子部术数类也;《法言》,子部儒家类也;乐则不入经部,乐类常入子部艺术类;箴则集部总集类也。今班氏于刘向但注云:“《新序》、《说苑》、《世说》、《列女传》,颂图也。”于扬雄但注云:“《太玄》十九,《法言》十三,乐四,箴二。”虽《汉志》无史、集两部,而子部又不立艺术,然总题之曰“所序是一人之书”,得连举,不分类,其为丛书无疑矣。夫班氏作此志,其分类也以书不以人(如邓析造竹刑,而其书则惟综核名实,仍入名家是),观于此则似又以人为定矣。盖向、雄两家俱儒家也,若然后之为儒者,可援其例,列之于儒家,某书某书但剖别种类,次于其人之下,不必再归他部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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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裁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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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者,今《礼记》之一篇,《汉志》于礼家载《中庸说》二篇;《孔子三朝记》者,今《大戴礼》之一篇,《汉志》《孔子三朝》七篇,则载之于论语家;《弟子职》者,为管子作,今即在其书中,《汉志》于此一篇于孝经家又载之,是皆裁篇别出而著录之乎,未可知也。观于此,则书有单行本者,不必以既录全书于此,而彼一类中遂阙其目。又或一人著述已入集部,名其书曰“某某全集”,乃其中一种为彼专门之学,并可摘出别行,次诸他部之内,不嫌其割裂也。如《隋志》以《孔丛子》、《小尔雅》别附《论语》,《文献通考》以《大戴记》、《夏小正》别入时令,非其例乎?是故证之班《志》,编厘艺文,吾又得别裁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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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著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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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志》兵书略云:“省十家,二百七十一篇重。”盖如伊尹、太公诸书,本重列兵家,今为班氏省去之,或谓自班氏删并刘《略》,后人遂不知有互著之法,其说是矣,要亦不尽然也。今考之班《志》,儒家有景子、公孙尼、子孟子,而杂家亦有公孙尼,兵家亦有景子、孟子;道家有伊尹、鬻子、力牧、孙子,而小说家亦有伊尹、鬻子,兵家亦有力牧、孙子;法家有李子、商君,而兵家亦有李子、公孙鞅;纵横家有庞煖,而兵家亦有庞煖;杂家有伍子胥、尉缭、吴子,而兵家亦有伍子胥、尉缭、吴起;小说家有师旷,而兵家亦有师旷,此其重复互见。班氏虽于六略中以其分析太甚,或有称省者(说见前),然于诸家之学术兼通,仍不废互著之例。若是,编艺文者苟知也人所著书可互载他类,则宜率而行之矣。夫书之贵互著犹列传之贵互见也,《史记》以子贡入《仲尼弟子》,于《货殖传》中则又列其名,不可心知其意乎?要之,艺文一志,苟不达互著之例,凡书可两通者将有举此遗彼之患,夫何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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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古人称说以见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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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中庸记》曰:“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汉志》于儒家《晏子》云:“孔子称善与人交。”道家《列子》、《公子牟》云:“庄子称之。”又《郑长者》云:“韩子称之。”阴阳家《将钜子》云:“南公称之。”法家《慎子》云:“申韩称之。”小说家《宋子》云:“孙卿道宋子,其言黄老意。”是班氏盖恐无征不信,故引古人称说,并以见此书之足重也。夫著书者之为人与所以立言之意得他人为之称说,既可考见生平,并读其书亦易以窥其宗旨。否则,如晏子之善与人交、宋子之其言黄老意,使无孔子、孙卿称说,将何以知之乎。由是观之,载录书目,凡其自序及同时后世之人,苟有序跋皆可举要以注于下(若全录序跋原文,而不知删要之意,则非是)。即不然,其人平日为学群籍中或有称说,实与所作书无涉,亦得征引以为评论,盖如此,则书益见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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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或说以存疑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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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子曰:“多闻阙疑。”许叔重《说文》序则曰:“闻疑载疑。”可知,义有可疑者,应存其说,而并载之也。班《志》儒家《周史六弢》云:“惠、襄之间或曰显王时,或曰孔子问焉。”杂家《孔甲盘盂》云:“黄帝之史,或曰夏帝。”《孔甲》似皆非,皆引或者之说,而不敢论定者,盖所以存疑也。尝读《韩非子》矣,其《储说篇》中述春秋时事,每引“或曰”云云。至《史记》之中,《老子列传》:“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孟荀列传》:“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是异说两存自古然矣。虽然,著书之体不贵在有断制乎,使备列诸家之说,而我不为之决疑焉,后人将无所适从矣。不知所闻异词,苟非敬,谨书之以供来学之探讨,不免师心自用矣。传曰:“与其过而废之,毋宁过而存之。”孟坚之引或说以存疑,正其慎之至也。世之志艺文者,如于其人姓、字、里居以及书名异同,当守存疑之例,乌可胸驰臆断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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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书后出言依托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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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学术以口耳相授,受不尽,著之竹帛,至周末而其书始出,非取以欺世盗名也。盖攻其业者,据所闻以笔之于书耳。《汉志》道家《文子》云:“老子弟子,与孔子并时。而称周平王问,似依托者也。”又《力牧》云:“六国时所作,托之力牧。”农家《神农》云:“六国时,诸子疾,时怠于农业,道耕农事,托之神农。”小说家《师旷》云:“见春秋。其言浅薄,本与此同,似因托也。”又《天乙》云:“天乙谓汤,其言非殷时,皆依托也。”又《黄帝说》云:“迂诞,依托。”兵家《封胡》、《风后》、《力牧》、《鬼容区》则皆云:“黄帝臣依托。”观其明言依托,不直斥之为伪者,以上世初无著述,此晚出之书,乃后人所依托者也,然必辨明之者,何哉?史家目录原不徒分别部居,使之不相杂厕而已,诸家之书为后世依托,使默然不言,不将疑其真出于文子诸贤乎。且于《师旷》,则但曰“浅薄”,《黄帝说》则但曰“迂诞”,止加此一二字,不复反复讨论者,又可见史家之尚简(尚简之说出《史通》),而于是非得失,所以别为后论也。虽然自汉以降,如《连山》、《三坟》书之伪造者多矣,以此例推之,凡经伪造者,尤必辨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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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作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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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子路》篇子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诚以强不知为知,则必有穿凿附会之弊。目录家于书无作者,姓名往往阙之,所见甚正,而其例实自《汉志》创之。《汉志》儒家如《内业》、《谰言》、《功议》及《儒家言》四种,道家如《道家言》,阴阳家如《卫侯官》、《杂阴阳》,法家如《燕十事》、《法家言》,杂家如《杂家言》,皆注云“不知作者”,即是阙所不知之义也。或谓其中《内业》一篇载管子书,当为管仲作;《谰言》者,据师古注党委孔穿作,恐未必然,何也?《内业》果出管仲,《谰言》果出孔穿,班氏时代较近,见闻极博,岂不能详著之?今曰“不知作者”,必以此二书并未有撰人也。呜呼!何后人之不善阙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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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世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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