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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西尔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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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爱书的人 《纽约书评》以其“毫不遮掩的精英主义”定义了英语世界近半个世纪的智性讨论。《华盛顿邮报》写道:“通过刊登深刻的长篇书评,编辑们对抗了浅薄之风和名流崇拜。”《卫报》称其“学术性强而不迂腐,一丝不苟而不干瘪”。趁游走美国之际,笔者在《纽约书评》的编辑部采访了创始人兼主编罗伯特·西尔弗斯(Robert Silvers)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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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63年创办至今近半个世纪,您觉得《纽约书评》在何种程度上影响了美国知识界和文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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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弗斯:请允许我先简单回顾一下《纽约书评》的创立过程。《纽约书评》创立于1963年,当时纽约出版界大罢工,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因为没有启动资金也可以办一份刊物——报纸在罢工,所有出版商都很焦急,书出了也没有地方登广告。杰森•爱泼斯坦(Jason Epstein,时任兰登书屋副总裁。——编者按)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要求所有的出版社都得在我们的新刊上投放一页广告,他们的确也这样做了。于是我、爱泼斯坦夫妇(杰森和芭芭拉)、洛威尔夫妇(罗伯特和伊丽莎白)一起,邀请我们认识的最优秀的作者在三周内写出最优秀的书评,没有稿酬,就是为了说明一份好的书评杂志应该是怎样的。当时玛丽•麦卡锡(Mary McCarthy)、诺曼•梅勒(Norman Mailer)、罗伯特•洛威尔(Robert Lowell)、威廉•斯泰伦(William Styron)、杜鲁门•卡波蒂(Truman Capote)、戈尔•维达(Gore Vidal)等许多重要作家都为我们免费写了稿,书评内容从经济、数学到小说不等。报纸一出来马上被抢购一空,我们有了信心,又筹了些钱继续下去,接下来的一期有埃德蒙•威尔逊(Edmund Wilson)的“自我采访”,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采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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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筹集资金时很重要的一个原则是,我们必须拥有完全的控制权,出钱的人对编辑方针和事务无权插手。所以我们享有完全的自由,只要能付得出印刷费就可以。当时肯尼迪遇刺,越战升级,我们认为这是一次危险的战争,有许多怀疑的观点,而且是在专家中。我们咨询了法国的越南专家让•拉库图(Jean Lacouture),而大部分美国人根本不知越南为何物。在信息极度匮乏的情况下,美国开始了一场战争,开始了暴力和杀戮。于是我们站出来反对越南战争,似乎是逆历史潮流而动。我们批评北越共党政权,批评南越西贡政权,批评美国政府。当时美国征兵的广泛程度超乎想象,后来很多反战运动都是从抵制征兵开始的。许多年轻人逃去加拿大,还有许多人进了监狱。我们发表了一篇讲人们有权抵制征兵的文章,引起了很大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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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谈《纽约书评》对美国的影响,越战是个很好的例子。当时我们是国内少数几家持续深度报道越南和越战,坚持反战立场,深入分析战争无效的刊物之一。同时我们关注越南的诗歌,因其折射出战争中人的心灵状况。我们还很关注当时其他国家的情况,发表过索尔仁尼琴的访谈,哈维尔的《狱中书简》,亚当•米奇尼克(Adam Michnik)的狱中书信;多年来我们一直关注中国的人权状况,发表过林培瑞(Perry Link)和马若德(Roderick MacFarquhar)等许多作者的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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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我们会批评共和党的布什,也会批评民主党的奥巴马,因为他承诺给大家的“希望”并没有实现。这就是我眼中的《纽约书评》的使命,我们不是一份听命于某个党派、或是有特定政治立场的刊物。如果一定要说我们的立场,那么,从创立伊始,我们唯一的立刊之本就是捍卫基本人权,我们反对政府的一切欺骗、压制、拷打行径,以及剥夺人们质疑、写作、集会、成立新政党权利的行径。这些都是作为人的基本权利,我们反对压制,对自由思想的压制,对自由写作的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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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书评》的第二个重要特征是文章优美,这是我和芭芭拉•爱泼斯坦从一开始就设定的标准。之前我在《巴黎评论》当编辑,芭芭拉在《党派评论》当编辑,我们都喜欢优美的文字。并且,我们觉得作家应该抒写当代事件,比如芭芭拉的作者琼•狄迪恩(Joan Didion)1983年去了南美的萨尔瓦多,当时得到美国支持的当地右翼政府和游击队产生了巨大冲突。狄迪恩描写了内战气氛,以及四处弥漫的恐惧感,任何人都可能殒命街头。她还去了迈阿密,调查古巴流亡者,同样写到了他们的恐惧。狄迪恩是个天才作家,我们都相信文学想象能够敏锐地呈现社会、政治、文化的深层现实,这其中的微妙性能够超越学者的理性分析或是记者的客观报道。《纽约书评》还派玛丽•麦卡锡去了越战中的西贡,发表了奈保尔写中东、南美、印度、非洲的许多文字。小说家、诗人描写当代事件是《纽约书评》从过去到现在一直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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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评论说您个人的政治热情决定了《纽约书评》的风格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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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弗斯:我们每天收到无数图书,也寄出去无数图书,希望能够得到一篇精彩的书评。同时,我每每感到一股历史的强风直面而来,希望能够找到最合适的人来阐释它。比如利比亚局势,我们的一位专家作者撰文,首次指出利比亚的政治格局是由部落决定的,我们还刊登了一张地图标识各部落的势力范围。人人都以为利比亚动荡是卡扎菲和反抗势力的对抗,我们指出这其实是一系列部落之间的竞争,有些部落支持卡扎菲,有些反对,有些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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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们做的很多事是很困难的,而其中最困难的是评论新小说。我们每一期都保持至少有一两篇小说评论,一方面你需要书评作者拥有对小说结构的敏感度;另一方面你又要求作者有小说史的知识,能够指出小说在历史中的位置及其形式发展;由于大部分小说都在写个人经历、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创业经历、日常生活等等,书评作者要能对这些私人经历进行同情地理解,并作出道德判断。要具备这些素质,你肯定得读过很多烂小说,所以才能指出好小说的伟大之处。现在许多对小说的评论都太肤浅简单,缺乏文学敏感度和知识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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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我们每一期都有艺术、科学、经济、社会学方面的文章。比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是我们非常核心的作者,写了很多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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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书评》上评论过的书,您都会翻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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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弗斯:做我们这一行,有一种危险的陷阱,就是读书读到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这样的话,你就会从早到晚读书,什么事也干不了了。你得有点自律才行。我一般会每本书翻一翻,看看目录、前言、后记、开头,得到一种总体印象。有时候认识的人写的书,我知道很重要,比如菲利普•罗斯的新小说,我会从头到尾读,因为我感兴趣。所以我只读重要的书和自己感兴趣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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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作者会主动请缨评论一本书,您会让他写吗?您怎么避免朋友之间互相吹捧的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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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弗斯:我会很感激。我知道有些刊物有内部规定:如果书评人认识书的作者,就不能评论这本书。我会说,在某些领域,比如自然科学、历史学,这条规定没法实施。学术小圈子里大家肯定都互相认识,就算不在一个城市,也经常会在学术会议上碰见。比如说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和纳粹德国的历史学家,有五位特别显赫,他们肯定认识彼此,也会对彼此的新作有评论。我的问题会是,我是否尊重这个人的人格?第二个问题会是,即便他认识书的作者,能够做到客观评论吗?我得评估他是否诚实。至少我认识的作者都很诚实,我信任他们。如果碰到朋友写的书不那么好,他们会说,“我跟他太熟了,没法评论。”或者,“我跟他很熟,但不会影响我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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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如何保持与那么多作者的交流?会关心每位作者的研究、写作动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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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弗斯:对此我总是觉得很内疚,因为我得指望他们自己告诉我他们在干什么。每次我给他们打电话,总是在请他们帮忙。要么是请他们写书评,要么是请他们修改书评,要么是请他们推荐书,要么是请他们推荐谁能写某本书的书评。我觉得我的一生就是在请人帮各种各样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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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有位老编辑经常说:要抓住一个作者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您经常请作者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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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弗斯:我也会请作者吃饭,特别是从别的城市远道而来的作者。但是我和作者的物理联系大部分是很遥远的,得通过电话、电子邮件来沟通。还有很多作者,甚至素未谋面。我有几个很勤快的助理,每天帮我处理各种信件,我指示他们回信。如果我自己回信的话,恐怕得从早到晚都在电脑前面打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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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发现优秀的新作者,听说您每天翻阅很多其他刊物。您最看重新作者的哪些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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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弗斯:最重要的,文章要好。文章好的评判标准很多,比如文字是否优美、清晰、机智,这样的作者会从纸面上凸显出来,你会立刻发现的。许多作者有很多观点,但文字并不好,我们就得进行许多编辑工作,修改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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