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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亦然。布雷迪曾经给纽约市长威廉姆·特威德（William Magear Tweed）拍摄过照片，市长看上去既威严又坦诚。但学者基库·阿达托（Kiku Adatto）指出，托马斯·纳斯特（Thomas Nast）画了一系列不留情面的政治漫画，塑造了市长“特威德老大”的形象，在漫画中他是一个四处受贿的肥胖国王。“别传播这些狗屁照片了，”特威德命令市政厅的人员，“我不关心报纸怎么写我。选民根本不读，但是他们看图片，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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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批量照片出现之前，纳斯特刻画的这些漫画形象是美国民众进行政治交流的重要工具。美国独立战争的英雄乔治·华盛顿的照片就曾在全美境内大量传播，照片上的他像一名罗马征服者，《晨邮报》（Morning Post）略带讥讽地形容道：“不是欧洲首领，倒像个男侍从。”吉尔伯特·斯图尔特（Gilbert Stuart）在受邀为华盛顿画一幅官方肖像时，他发现“华盛顿的五官与其他任何人都完全不同。比如，他的眼窝是我见过最深邃的，鼻梁上段也更宽。所有的五官特征都表明他是一个富有激情的人，像苏格拉底一样，他的判断力和自制力让他的眼神完全不同于别人”。斯图尔特表示，如果华盛顿出生在野蛮部落里，那他一定是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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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媒体时代的来临使美国政治人物的肖像制作向所有民众开放。图像不仅只来自某一竞选人、某一党派或竞选委员会，还来自选民。人们充分发现了相机和编辑软件的便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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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一段庸俗视频展示了自制视频和精心设计的视频之间模糊的界限。美国农业部的一名员工雪莉·谢罗德（Shirley Sherrod）在全美有色人种协会的自由基金筹集晚宴上演讲时，描述了她是如何逐渐帮助一名白人农民的。她很不情愿地做着这件事，并解释道：“在他一直谈论着并试图向我展示他比我更优越时，他所不知道的是我正在考虑要给他多少帮助。许多黑人已经失去了田地，我一直在与这样的事实斗争。在这里，我面临的状况是，必须帮助一名白人保住他的土地。所以，我并没尽全力给他我能提供的一切。”在演讲的下半部分，她解释自己逐渐意识到肤色并不重要，政府服务就是要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但是这段视频泄露了保守党博主安德鲁·布莱巴特（Andrew Breitbart）没有呈现全部故事的事实。他只上传了第一部分视频片段来操纵观众的感受，脱离了上下文语境之后，这对谢罗德会产生致命性的打击。因为在这段视频中谢罗德关于白色人种的言论与布莱巴特的是对立的。福克斯的新闻评论员比尔·奥雷利（Bill O’Reilly）在节目中播放了这段视频，当天神经紧张的白宫官员就逼迫谢罗德递上了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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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视频的质量本身也为视频所要讲述的内容增色不少。谢罗德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非裔妇女，身穿职业装，戴无框眼镜，站在讲台的后面。镜头的位置距她有6米之远，演讲时，她轻轻地前后摇晃，举止自信从容。她的表情十分生动，谈到相信白人农民试图向她表达优越性时转着眼睛。她周围还站着一群有长有幼的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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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如何看待谢罗德的言行与此前对她的偏见有很大关系（我要补充一下，很可能是谢罗德意识到并纠正了预先的偏见，这也正是演讲的重点）。你可以看到一个侃侃而谈的职业女性站在当局的角度说话，或者你也可以看到一个压迫性的甚至侵犯性强的女性试图为种族不平等历史展开小小的报复。美国在处于首位黑人总统的任期内时，是否会为混乱的社会增添种族主义的视角，这触动了美国民众公共生活古老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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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另外一个要素：这段视频看起来拍得漫不经心。画面有一些粗糙，摄影技术不够专业，色彩模糊，灯光都“暗掉了”。它看起来就像是业余者拍摄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只强化了谢罗德所说的，一切都是从模糊不清中截取而来的，这也是“人们不应该听到”的事情。这在私人语境中是毫无防备的瞬间，像展览一样向公众展示，在观众的头脑中留下了这样的问题：如果一个人在认为周围只有几个人听她说话的情况下，我们发现她说了这些话，如果镜头不在周围，她还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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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视频拍摄得专业，光线良好，整场演讲立刻向大众公开，那么效果将会完全不同。谢罗德的演讲毫无疑问会更加易于被人接受——也会更加能够抵抗布莱巴特这样的人的操纵，一些媒体人会因为读者缺乏视觉素养而戏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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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对这段视频彻底的讽刺。若你观看完43分钟的完整演讲就会看到一个励志的女性，她拒绝让自己的观念被历史的压力或初始的冲动左右。这段视频类似于奥巴马在费城的演讲，在演讲中奥巴马承认政府对于那些自第一艘奴隶船到达詹姆斯镇开始一直在美国挥之不去的问题并不能给出一个简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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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种族、阶级和政治的电影《9500自由》（9500 Liberty）讲述了2007年弗吉尼亚州威廉王子郡通过移民法的故事。早在亚利桑那州颁布严格的文件法的前几年，这条当地法令要求警察拦下那些因“可能原因”缺少美国护照或其他正确文件的人，并询问他们的移民状况。这一危机的根本原因是经济：威廉王子郡在20世纪90年代经历了繁荣发展，需要大量工人从事建筑工作。许多劳工从墨西哥或其他中美洲国家北上，这让许多当地人愤怒不已，他们觉得受到了威胁，其中包括格雷格·莱蒂克（Greg Letiecq），他公开对拉丁文化符号、犯罪团伙猖獗、毒品流入美国表示了不满。当他将非法移民问题变成头条热点时，他开始为网站制作视频，利用了模糊的人影跳过亚利桑那州一处围栏的画面——这样的影像素材也备受电视记者喜爱，他们在讲述非法移民时经常会借用这些画面。一位观察员说，时代改变了，但古老的问题没有变：我们之中谁是他们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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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蒂克发起了一个施压团体“拯救马纳萨斯”（Help Save Manassas），他们说服威廉王子郡的官员支持打击非法工人及其家人的决定，当时非法工人及其家属构成了当地人口的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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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事件当即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一个是居住在弗吉尼亚州的华裔美国人艾瑞克·拜勒（Eric Byler），另一个是在得克萨斯州长大的韩裔美国人安娜贝尔·朴（Annabel Park）。他们听说冲突正在酝酿，于是带着摄像机出现并记录下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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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9500自由》的片名源于一块空地的名字。在那块空地上，一位叫作瓜登西奥·费尔南德斯（Guadencio Fernandez）的人竖起了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威廉王子郡，请停止针对西班牙人的种族歧视。”上面还写着：“我们做着其他人不愿意做的工作。”路人也在牌子上加入了自己的注解，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最后有人试图将牌子烧毁。就像有人定义的那样，这里成了可怕的小型“南北战争”的标志，这种战争即将在郡里爆发，人们围绕着违法、美国身份和政府过度干预的主题激烈地讨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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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勒和本人拍摄了居民相互争辩的场景，也录下了9500自由路上面目全非的标牌，然后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场重大的事件中。在整个事件完全结束之前（他们已经有了纪录长片），他们不只是拿着摄像机观察和记录，在认识到这段影像的即时性不应只被记录下来后，他们决定贡献自己的力量。他们向YouTube上传了一些尚未制作完成的视频，为这场争议博取了广泛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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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逐渐意识到，我们正在拍摄的视频对公众来说至关重要，”拜勒对我说，“分享视频是我们作为公民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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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剪辑和后期制作，纪录片被打造成了精心制作的影像。影片十分出彩的一部分是在郡政府会议上拍摄的视频。政府会议通常不是戏剧性爆发的场所，但当一些公众代表受邀来到麦克风前陈述对该法案的支持或反对理由时，却到达影片的最佳时刻。有一刻，支援拯救马纳萨斯组织的联合创始人罗伯特·迪埃卡斯特（Robert Duecaster）说：“这是对这个郡的侵略。侵略程度不亚于一群武装部队越过边境。这种侵略不用一兵一枪，但却拥有武器。他们使用的武器就是定锚婴儿[9]……记住这些话，我们将会抵抗这一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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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00自由》是政治宣传片中一部不寻常的作品，跨越了自发视频到剪辑视频的界限。朴和拜勒捕捉到了一连串自然发生的瞬间，表现了威廉王子郡民众内容出现的巨大分歧。在第一幕中，一个戴着棒球帽和眼镜、情绪激动的人向标志旁的拉美人群走来，呵斥他们不懂英语，朴开始与他们争论。争论后，画面切到一个8岁的小女孩，她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印第安人才是最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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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看到，在这场关于谁属于这里的辩论中，她已经意识到当地人也是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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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廉王子郡政府会议上拍摄的场景颇具代表性，因为它记录下了地方政府是如何工作的，这也是民众心中美国政府自治的基石。议员们充满激情，偶尔令人厌恶，但完全体现了源自古老的新英格兰的“公共会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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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觉的场景设计片段中，摄像师拍摄了马纳萨斯南北战争战场的画面，将其放在影片开头。南北战争爆发于1861年7月，是美国南北方之间的首次大型武装冲突，其伤亡之惨、恶意之深令人惊讶，这里正是长达4年的南北战争的开始。正如中大西洋沿岸地区的许多南北战争战场一样，马纳萨斯被人们视为“圣地”，这片土地得到了国家公园管理局的保护，禁止用于开发。在开场的远景镜头中，拜勒和安娜贝尔·朴选取了静默的大炮和广阔的草地，无须言语就能表明美国之前就曾为了种族身份和经济公平进行过斗争。一个人正在破旧的火车站附近充满仪式性的大炮前接受采访，这座火车站曾经是联邦军队在战争中的目标，恰好费尔南德斯的极端标语就在街道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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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寻找了能够利用画面代替文字讲述故事的方式。摄像机拍摄了支持反移民立法的“支援拯救马纳萨斯”组织的团体会议，所有的出席者都是白人，年龄几乎都超过了50岁。“我们什么都不用说，”朴说，“我们摇摄整个房间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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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摇摄镜头也具有无须言语的情感效果：一家杂货店前的停车场上，除了一名正在休息的出租车司机外空无一人。铺满沥青的地缝中生长着野草。这一镜头与经济学家史蒂芬·富勒（Stephen Fuller）的采访相互对比，富勒解释了围绕这一法案产生的恐怖氛围如何让威廉王子郡流失掉大量消费者，只留下苦苦挣扎的零售商店和无力偿还的空房子。朴和拜勒还拍下了一个悲哀的画面：一个孤独的孩子骑着自行车路过一块写着“待售”的牌子。这段视频传达的信息是：他在经济灾难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一块牌子上的话也许能够描述这个男孩或者威廉王子郡本身：“房屋出售。屋主已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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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00自由》是一部文学性的、多对话的影片——这并不让人惊讶，因为在本质上这与社区对话相关，与社区中语言的力量相关，但在画面之中，人们能够找到电影的感染力及其情感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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