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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如果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就知道为什么不资助纯研究了。你们把事情搞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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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E:20世纪50年代,在政界中表达出的那种反智倾向主要是传统商人对一些专家的质疑,这些专家的工作领域,不论是科学实验室、大学还是外交使团,均不受商人的掌控。而极右翼阵营对知识分子表现出的敌意更为尖锐和彻底,这是一股来自民间的厌恶感,它无条件地针对知识阶层,以及任何体面、权威、显贵或斯文之事。在20世纪50年代,右翼的讨伐运动满是激烈的修辞,谈论着“国务院里的那些哈佛教授和思想扭曲的知识分子……”;还有“那些肩负着斐·贝塔·卡帕的钥匙和学术荣誉”却“并没有同等地拥有诚实和常识”的家伙;还有“美国当代的那些体面、有社会背景、有文化、浑身学位、正牌的绅士和学者……他们是‘精英’,全都拥护阿尔杰·希斯[28]”;还有“浮夸自大、穿着条纹裤、装出一嘴英国腔的外交官”;还有那些试图“用羔皮手套在香气扑鼻的客厅里”同共产主义斗争的人;还有那帮东部佬,他们“侮辱处于美国心脏的广大中西部和西部人民”;还有那群“祖宗能上溯到18世纪或者更早”但其忠诚度依然可疑的人;还有那些听得懂“希斯——艾奇逊[29]之流的格罗顿[30]腔儿”的人。[31]这种如扎克雷暴动[32]般的修辞,其核心精神被《自由者》[33]主笔牢牢掌握:[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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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现象真让人吃惊,就是那帮受过大学教育的家伙居然失去了理智,他们向约瑟夫·R.麦卡锡发起了攻击……就算麦卡锡先生确乎是“可敬的”新闻界描写的那种无赖;但这就能……证明,到目前为止,纽约和华盛顿的那些装备更加精良的编辑部喷了将近一年的、如灾难爆发一般的言论是理所应当的吗?……麦卡锡的个人性格中肯定有某个特点。似乎,他拥有一种让哈佛、普林斯顿和耶鲁同学会感到排斥的、负极的生物磁性。我们自认为很清楚这种磁性是什么:这个年轻人骨子里就不能顺从社会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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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等级最为稳固的领域,美国存在着种种问题,麦卡锡本人发现了其中的核心原因。如已经刊布的、他知名的威灵演讲[35]所言,这种麻烦就在于[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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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这个国家善待的人所做出的背叛行径。出卖国家的,并不是那些不幸的人,也不是弱势群体的成员,而是这样的人:他们享用着这个地球上最富有的国家不得不提供的一切利益——最温馨的家居、最优秀的学院教育和我们能给的最棒的职位。国务院就是如此,再明显不过了。这帮出生时嘴里含着银勺的青年才俊从来都是最下作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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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F:大学,尤其是那些更负盛名的学府,一再被右翼批评者当成靶子;但是,从《自由者》的一位作家的话中可以看出,这种对常春藤联盟的歧视,其理由仅仅是武断的,因为他认为共产主义正在我们所有的大学中蔓延:[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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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大学成了训练未来野蛮人的基地,这群人以后会装作有学问的样子,扛着无知和愤世的草叉子[38]一个个冒出来,朝着人类文明的遗迹乱戳一气,使其毁灭殆尽。要去把墙拆掉的人,可不是地铁里工作的乡巴佬:他们只对我们这帮有知识的兄弟唯命是从……正是后者,他们把个人自由从人类思想的总账里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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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让自己的子弟去了今日的大学,你就会造出明天的刽子手。理想主义必定重生于那些零星散布、思想没有学院气的修道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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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G:右翼对大学的敌意在一部分意义上质疑了顺从和社会等级,但另一部分也反映了那种老杰克逊式[39]的对专业人士和专家的厌恶。下面有一段很典型的断言,它认为男性平民(在这个例子中也包括普通女性)和所谓的专家一样,都具有同等的能力。这段话来自业余经济学家弗兰克·乔多洛夫(Frank Chodorov),他曾写过《所得税:万恶之源》(The Income Tax: The Root of All Evil),此人是右翼喉舌中最有迷惑力的一位:[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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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菲勒兄弟基金会咨询了一帮顶尖的经济学家,让他们诊断国家目前存在的所谓的不景气这样的小毛病;这拨人开出了个方子,虽然稍稍压缩了些内容,但还是占了《纽约时报》两页的头版篇幅。由于这群博士出类拔萃,故而,不以经济学为“专业”的人若去检查他们治疗配方中的成分,就有点放肆无礼了。但事实上,我们所有人都必定也是经济学家,既然我们全都在谋生——这不就是经济学涉及的全部内容吗?任何能读会写的家庭主妇,天生稍微有点常识,就应该能对这个方子的特性做出评价,只要人们能从这批专家包装上去的废话里摘出这些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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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H:虽然有辨别力的读者很可能会认为下面这个例子属于反文化而非反智,但我还是不能忽视这段话,它来自密歇根州众议员乔治·邓德罗(George Dondero),此人长久以来都是个警惕学校中的共产主义,以及立体主义(cubism)、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超现实主义、达达主义、未来主义和其他艺术思潮的十字军战士:[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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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什么什么主义的艺术都是苏联革命的武器,它们都被移植到了美国,在今天,全都渗透进并充斥着我们诸多艺术中心,它们势必带来这样的威胁:会威慑、践踏和压制我们传承下来的艺术。在我们这个令人挚爱的国度中,所谓的现代或当代艺术包含了一切腐朽、堕落和覆灭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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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主义都是舶来品,肯定不能在美国艺术中享有一席之地……它们都是毁灭性的工具和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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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I:在本书中,关于福音派[42]传统的反智主义,我后面会加以详述,所以在这里,有必要至少先引用一个这一传统遗留下来的例子。下面这些简短的引文都取自当代最成功的传福音者,比利·格雷厄姆(葛培理)[43],他在1958年的盖洛普民意测验中被美国公众选为仅次于艾森豪威尔、丘吉尔和阿尔伯特·史怀哲(Albert Schweitzer)的“全世界最受敬佩之人”:[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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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众多个人来说,昨日的道德标准不再是今天的准则了,除了所谓的“知识分子”还支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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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衷地相信,全世界的偏颇的教育简直比没有教育还要糟,只要我们还在一味地培养毫无灵魂的心智……就让那种人待在世界上,不要管他了:他不具备比自己的能力还要高级的能力[45],他是头怪物,受过半吊子的教育,却比没受过教育还要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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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能在美国的每一座城市的每一个街区中心设置公立学校和大学,但是只凭智识教育,你们阻止不了美国道德的腐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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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几年,人类理论的理智支柱已经被摧毁。甚至一般的大学教授也想去听听布道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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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理性、理性主义、精神文化、科学崇拜、政府的工作力、弗洛伊德主义、自然主义、人道主义、行为主义、实证主义、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代替《圣经》]。所谓知识分子[的工作就是如此]。成千上万这样的“知识分子”都公开宣称:道德是相对的——并没有什么规范或绝对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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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J:“伴侣号”卫星发射后,人们对美国教育一片愤怒,最受批评的学校系统之一就在加利福尼亚,那里的课程实验曾非常著名。旧金山校区委派了一批专业学者去检查当地的学校,为这一目的组建的委员会督促要回到更为严格的学校标准上来。对此,六所教育机构展开了尖锐的反击,在反击中,他们批评旧金山报告的作者们,指责其“学术眼光狭隘,趋炎附势”,还说他们逾越了自己的职能,竟想把教育的目的局限于“向心灵传授知识和培养智力”;在批评的同时,这些教育机构还重申了“教育的其他目标——如培养预备公民,职业能力,成功的家庭生活,伦理、道德、审美和精神维度上的自我实现,以及享受身体健康”——所具有的价值。这些教育学家主张:美国教育最值得称颂的特色就是[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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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避免太过死板的教育系统。当然,这样做并不意味着否认学术能力对任何社会具有重要性,相反,这恰恰是要认识到,从历史的角度看,那些强调为了知识本身而去积累并吸收知识的教育系统会渐渐导致堕落。那些把课程“固定死”并让教育目的僵化的人都曲解了美国民主制教育的独特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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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K:下面的内容摘自一位家长的发言记录,它原本是为了回应一个老师对当代教育标准松懈的不满。整篇文章都值得一读,因为这位家长的语言生动鲜活,他完全认同没有学术素养的孩子与更加新式的教育。我们后面会知道,这里表达的对学校老师的刻板印象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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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学前班的老师理解小孩子们。他们的规划以孩子为轴。上学的日子也是不断享受游戏、音乐、绘画和伙伴带来的乐趣。生活就这么无忧无虑地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地……过下去。然后算术就来了!不及格就像个妖魔邪祟,从白天到黑夜缠着我们。做父母的就开始去听心理讲座,读一读关于自卑情结的东西。我们费死劲才过了四年级,来到五年级。这个时候,总得做点什么了,因为就连当爸的都拿数学题没辙,我决定去和老师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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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学校可不会欢迎你。没有人跟生人打招呼,也没人注意到你来。一条昏暗的走廊出现,隔一段就很有规律地出现一道紧闭的门。里面传来不熟悉的声音。我跟一个行色匆匆的小伙子问好路,就敲了敲令人生畏的屋门。我朝老师报上名姓,尽可能笑得开心点。“哦,好的。”她说,好像对我此番来意早就胸有成竹,接着,她突然伸手够过班级册,快得就像电影里的土匪抓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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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的名字出现在一页横线整齐的纸上,严格按字母排序。老师伸出毫无血色的手指沿着页边向下移动,找到了我女儿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小方框。框子里都有小标记。我可不懂这些符号的意思。接着,她的手指横穿过这张纸。我孩子的标记和其他孩子的不太一样。她得意扬扬地抬头看看我,好像再没什么话可说了。我在想这个小框子。她把一个那么活泼的孩子的全部活动都压缩在了里面。我对整个生活,整个人充满兴趣;而老师只是对算术能力感兴趣。我真希望我从没来过。我懵懵懂懂地怅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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