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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您的意思是，英语形式与汉语语境知识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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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学的英语表达式与语境知识就有可能出现错配，而错配的知识就可能存储在大脑里。大脑中的英语知识存储方式不对，一定会在使用英语的时候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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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这种错配有什么表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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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就可能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在使用英语时用不出来，因为针对使用场合我们无法在大脑知识中搜索到对应的英语表达式，这是哑巴英语的一个成因。另一种情况更常见一些，也就是上面使用Hello时出现的情况。当汉语语境知识补缺的时候，连带汉语打招呼语“喂”一起被激活，拔出萝卜带出泥，无意识中将汉语表达式“喂”译成英语Hello去应付交际，就会出现中式英语。我们抱怨学过的英语表达式用不出来，用出来的又不地道，也就是哑巴英语和中式英语，这多半与语境补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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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哦，原来汉语语境知识补缺是哑巴英语和中式英语产生的原因。我终于明白了。有时候我们不会用英语表达某个意思，总以为是自己没有学过相关的英语表达法，怪自己的词汇量小。那常常是学英语的时候没有注意跟正确的语境一起学，学过的英语用不出来，用出来的又不是学过的正确表达法，而是受汉语影响的中式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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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对。现实生活中常用的英语单词，中学课本里基本上都出现过，你也学过，1,000个左右单词就可以表达很多交际需要了。你想想看，一个两三岁的儿童，能表达那么多事情，他掌握了多少单词呢？你高中毕业所接触过的英语单词远不止这个数，但是学过却用不出来，还总觉得没学过呢。当然，能否说英语，不能完全以学过多少个单词来衡量，因为我们说话并不是以词为单位的，而是以话语为单位的。其实，话语就是粘附有语境知识的语言表达式，具有交际功能，是交际的最小单位。这点我在第二次见面时已经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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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为什么我们的母语和母语语境知识老是跟我们学外语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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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我们大脑中的汉语是我们与人交流最重要的工具，天天在语境中使用，同时，我们都遵循社会约定的方式说话，知道在什么场合下怎样说才能让人听懂。我们头脑中的汉语与相关语境知识之间的联系在使用的过程中不断得到强化，并随着我们年纪的不断增长而逐渐固化起来，与汉语表达式相关的生活体验和语境知识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同样一句话，大人和儿童对它的理解肯定不一样，就是因为儿童的生活体验少，成人的生活体验多，所产生的联想不同所致。语言结构和语境知识的结合，带来两种效应。一是人的年纪越大，这种结合就越牢固，因此，语言能力并不因年纪大而显著衰退；二是年纪越大的人学外语，大脑中根深蒂固的母语对外语的干扰就越强大，外语也越不容易学好。前面我们讨论年龄对外语学习的影响时，提到语言学习的关键期。其实儿童学习外语比成人快，母语的影响相对较小应该是一个重要原因。中国儿童到美国，呆上一年半载便学会说英语。但是，如果无人跟他们继续说汉语，汉语也会逐渐忘掉，说明儿童的母语固化程度不如成人的强。从这个角度看，语言学习的关键期不大可能在某个时间戛然而止，学习第二种语言所感到的困难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增加的，与大脑中母语的逐渐固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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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外语的人年纪越大，大脑中根深蒂固的母语对外语学习的干扰就越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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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经您这样一解释，我明白了，外语很难学好，很大程度上是我们头脑中的母语干扰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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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是的。母语是区别儿童学母语与成人学外语的一个主要因素。加拿大有位语言学习研究专家，[2] 作过一项外语学习年龄研究，没有发现外语学习关键期的存在，倒是发现学习者的母语与外语的语言结构差别与外语学习相关，两种语言结构相同的地方易学好，不同的地方难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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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语很难学好，很大程度上是我们头脑中的母语干扰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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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相同的地方不用学，当然就容易学好。这结果很容易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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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一些欧洲语言，欧洲人学起来并不太难，有的欧洲人甚至能说数种欧洲语言，但让他们学汉语，难度就大了。汉语与英语不属于同一个语系，差别相对较大，给我们学习英语增添了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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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除了语言差异带来外语学习困难之外，大脑里装了母语后再学另一种语言，是不是会导致不同的学习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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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有人持这种观点。我上面提到的那位加拿大专家认为，儿童学习母语与成人学习外语所采用的思维方式不同。儿童从无到有，创造性地学习，不受其他语言知识的干扰，母语当然学得地道。成人大脑中已经有了母语，倾向于在母语的基础上去拓展语言能力。例如，我们学一个英语发音，倾向于在汉语中找到一个相似的音，在汉语发音的基础上去学习英语发音，结果说出来的英语带有汉语口音，学一辈子英语都难以纠正过来。不仅是发音学习受母语的影响，我们使用母语的所有习惯几乎都会对外语学习产生影响，这种影响是全方位的，是在无意识之中发生的，说错了和写错了，自己也往往察觉不到。比如，我们说汉语，倾向于把表达意思的重点成分放在句子的前头，句子后面的部分对它进行评论。在“这本书我喜欢”这个句子里，“这本书”是我们表达的重点，句子后半部分“我喜欢”是对前面的“这本书”加以评论。我们在说英语的时候，经常会无意识地使用类似的句子，如This book I like。而这样的句子在英语中是极少出现的。当然，你这样说的时候，英美人也能听懂，但不是很地道。这是一种中式英语，用的是地道汉语句式，嵌入的是英语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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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汉语也有和英语一样的句式，如果这样的汉语句式套用到英语里，那就不会有错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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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形式上是不会有错了。有的人管这种情况叫做正迁移，而把导致英语错误的母语套用叫做负迁移。不管是正迁移也好，负迁移也罢，反正都是母语在发挥影响，心理过程都是一样的，只是负迁移会导致错误，而正迁移不易被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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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我对正迁移和负迁移的区别不是太明白。您能举个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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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好的。有一个英语初学者想表达“我常常打篮球”，如果按照这个汉语句子结构去用英语表达，他会怎样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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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 他可能会说I often play basketball。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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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 如果想说“我每天打篮球”，也按汉语句子结构去表达，他可能会怎样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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