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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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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静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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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译界,多少人争相翻译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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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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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oon Shines Everyw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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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ing the moon before my couch so b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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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thought hoar frost had fallen from the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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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her clear face I gaze with lifted e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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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n hide them full of Youth’s sweet mem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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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J. B. Fletcher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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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知识告诉我们:汉语是一种意境性的语言,模糊见长,朦胧见美。以汉语为母语者善在模糊中遐想,在朦胧中感悟。西语,尤其是英语,讲究的是表达的逻辑性与分析性,一切都要交代明白,甚至句子中的各成分之间的逻辑关系,也要Connectives明示,因此,英语被戴上一顶帽子,叫做“形合语言”(a language of hypotax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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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诗中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多美!美,就美在挽留了三分朦胧;美,就美在蕴涵了几分泛指。所谓“思故乡”,具体“思”些什么?这一层纸是必须保留,千万不能捅破。读者也就有了发挥想象的余地,读者也就有了开拓心路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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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美国诗人Fletcher(1886~1950)却执意要捅破这层纸,化模糊为清朗,还朦胧以逻辑。“思故乡”,根据Fletcher的逻辑推理,被确定、被缩小为Youth’s sweet memories(青春年少时甜蜜的爱情回忆)!清晰是清晰了。然而,李白的诗,洋溢着朦胧月色的美失却了。也许,李白诗中所思所想,真有sweet的成分,真有her clear face的形象,然而,译者却把这种朦胧月色的美给框死了!诗人Fletcher不谙中西文化之渊别,往小处说;也许,尚缺乏一个基本的美学知识——模糊(fuzziness)即美。如此翻译,与嚼饭与人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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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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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ranquil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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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ed, I see a silver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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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onder if it’s frost agr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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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oking up, I find the moon b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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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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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渊冲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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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哉,此译!且不说aground/drowned音韵之美,就说收尾句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一个形象,从Bowing中逸出;十足乡愁,从homesickness中露出;万般浮想,又从homesickness中荡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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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也说:“言以文远。”大意是说,文章因有文采,因有美,才能流传千古。然而,这个所谓的文采,所谓的美,需要丰厚的美感知识积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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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数学专家认为:“不能领略专业的美,就不能真正学好专业知识。而没有扎实的专业知识,也不能领略该专业的美。”这是何等辩证的观点。因为他是数学专家,所以他才说:“各种各样的美是相通的。数学本身就很美呀!你看,等号最明显的是它的对称美,数学的出发点很简单,经过非常复杂的推理与计算,结果也是那么简单清晰,这个解决问题的过程,感觉不是很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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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美,语文更美。语文学习,汉语或英语学习是一个美的世界。可以说,语文几乎可以传达世界上美学家们致力研究的一切美。文质兼美的语文为学习者获得审美愉悦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但是,应试教育,尤其是近年来英语的所谓“工具性”被过分强调。语文教学,受利益驱动已蜕变为“敲门砖”,极具人文精神的语文渐渐堕落成极具功利色彩的工具。谁还会关注汉语的美与不美?谁还会关注英语的美与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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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绝不仅仅只是工具、载体,它本身就是人的生命活动、精神活动。人学习、掌握母语的过程就是人成长的过程,语言化、社会化、人格化三位一体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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