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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子歌”的形式在清末民国时期的宣讲小说中使用甚多,如《跻春台》“审豺狼”故事有“莫说无人想方子,而且还要肘架子,出门飞片子,说话攘袖子,口里攒言子,沾着几凳子,骂人充老子”。而四川铜梁成文堂1914年木刻的宣讲小说集《惊人炮》中有个“三斤肉”的故事,其中有一段,全用百子歌的形式行文。尹老三在张义那里没借到钱,便怀恨在心,有意要离间张义张泽兄弟。这天,尹老三见张泽在做活路挑沙子,便主动上前搭话王洪林:《四川方言汇通》,巴蜀书社,2008年版,第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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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子,你家屋有一千多谷子,为甚摸锄子,又要挑担子,全不耍吓子?不想你的哥子,活像战铃子,头戴缎帽子,身穿呢褂子,又是苏衿衫子,脚笼鸡蛋壳袜子,又是条纕鞋子,眼带金夹子,手拿烟杆子,口衔玉石嘴子,肩搭裢子,赶场进馆子,不是炒肝子,就是爆肚子,常玩姜片子,油煎摆尾子,喜端小杯子,又爱闹荡子,包灶歇日子,暗里当倥子,他就算尖子,说你是傻子,把你当蛮子,只好放羊子。这样过日子,何不分锅子,各坐各的房子,免得当奤子,也好挣银子,买田收租子,多喂鸡鸭子,豢些拱头子,买疋黑骡子,御乘好轿子,走动喊夫子,该你耍排子。学个明亮子,丕振你妻子:打根金簪子,头戴银围子,耳吊翠环子,手带玉圈子,指笼戒箍子,身穿红绿衫子,脚踩高底子,保暖一辈子,快活两口子,你去想下子,莫说我叼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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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带有“子”的词语大多单独提出来便是一个川语词汇。比如耍吓子(耍一下)、哥子(兄弟、哥哥)、战铃子(也叫“颤翎子”,爱出风头的人)、烟杆子(烟杆)、搭裢子(褡裢)、摆尾子(鱼)、倥子(容易被骗的外行人)、蛮子(奴仆)、羊子(羊)、拱头子(猪)、夫子(轿夫)、耍排子(耍派头)、戒箍子(戒子)、高底子(高跟鞋)、两口子(夫妻俩)、想下子(想一下)、叼它子(也叫飞驼子,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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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川语的语法跟普通话相差不多,因此本章不再另立章节论述四川方言的语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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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字异音讹容易误:川语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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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先生《新方言》所提到的“理董方言,在证明其难知者,不在疏举其易晓者”的原则,向楚先生编修民国《巴县志》时也用到了。在《巴县志·礼俗·方言》部分,向楚先生便运用音韵学的方法,考证了四川话里的一部分常用而昧于语源的方言词汇,比如人们常说的“场伙”“打瓜”等。向先生深厚的传统音韵学功底,让《巴县志》里的这部分方言考证成了民国时期四川官修地方志里的名篇,也让他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迅速学会了广东话。黄稚荃:《对辛亥革命及四川教育、文化事业卓有贡献的学者向楚》,《四川近现代文化人物续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3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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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向楚先生学广东话,那是光绪二十九年(1903)的事情。岑春煊光绪二十八年出任四川总督时,对才华横溢的向楚先生很是赏识。可惜岑上任不久,便调任两广总督了。临行前,岑春煊把向楚聘为西席,随自己到广州教孩子念书。同时还在两广师范学堂里给他谋了份教职。向楚先生不会说广东话,刚到广州时,吃了不少苦头。教师听不懂学生说的广东话,学生听不懂教师说的普通话(当时的官话),为了师生沟通交流,校方只好在讲堂上另设席位,请来一个随堂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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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都要事先翻译再传达,甚是麻烦。幸好向楚先生对于传统音韵学颇有研究,他把广东话与普通话两相对比,找到了其中声韵的转换规律。经过半月的研究和检验,再来听先前感觉嘈杂的广东话,便清楚明白多了。他再用普通话配合广东话讲授,学生也能理解。对此,同事们甚为佩服,向先生也不无得意地说:“方以智、梅膺祚、李汝珍等,皆只能讲五声清浊,陈兰甫《切韵考》分八声清浊,不仅平声分清浊,上去入皆分清浊。以之探索粤音,甚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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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感于这段经历,向楚先生后来受聘编修《巴县志》时,也特别重视巴县方言里的音韵问题,他在书中写道:“吾国南北之音,不无讹变,世人不通转语,音声小变,即无以知其所从来,若能推行故言,得其经脉,虽唇吻有弁侈之殊,等呼有刚柔之异,若能求得其变化之原理,掌握其沟通之途径,即不难互通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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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向楚先生学广东话的故事可见,音韵是学习、研究方言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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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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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方言》曾对成都方音有这样的描述(清)徐珂:《清稗类钞》,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22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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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言语之发音多用尖音,故平仄每混为一。如绿读为卢,米读为迷,福读为扶,曰读为曰,日读为日,吃读为池,实读为时,秃读为沱是也。然与普通官音亦颇相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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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对成都方音的描述大约是抄录自傅崇矩的《成都通览》傅崇矩:《成都通览》(下册),巴蜀书社,1987年版,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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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之口音多用尖字,平仄每每相混。如曰字、日字读为阳平,绿字读为卢,实字读为时,秃字读为沱,米字读为迷,吃字读为池,福字读为扶之类,皆骤难改变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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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清稗类钞》的这部分内容抄自《成都通览》,但是它比后者更重要的是,它指出了四川方音与官音的差异性和趋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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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方言属于西南官话的一支,而西南官话又属于北方方言区,因此四川话的语音与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的普通话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而整体来说,语音相似之处大于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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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民国《巴县志》成书时间大致相当的四川俗语集《蜀籁》,卷4记载了四川一句俗语“要拿房桶那么大个肚皮来装”。唐枢:《蜀籁》,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55页。“房桶”是何物?在该书卷2中也提到了这个词“房桶腰杆”,但没有作解释。查遍了《辞海》和《汉语大词典》也没有找到这个词。原因很简单,这个词里有一个别字——房。“房”的正字是“黄”,房桶也就是黄桶,是农家用的直径约一米左右的大木桶。黄桶般的肚皮,形容容量大,装得多;房桶般的腰杆,形容腰很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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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黄”误写成“房”,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在里面——这个别字的背后,包含着一个四川方言与普通话不一样的语音特征。黄(huɑnɡ2)误写成房(fɑnɡ2),是四川方言h与f不分的结果。包括《蜀籁》作者唐枢的家乡遂宁在内的四川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语音现象。比如:“四川乐至等县的人又把‘ㄈ’(注音字母,相当于f)念成‘ㄏㄨ’(注音字母,相当于hu),例如把‘方法’读为‘荒华’;‘浪费’读为‘浪会’;‘吃饭’读为‘吃换’;‘风雨’读成‘烘雨’等。”李运益、苏运中:《四川人怎样学习普通话》,重庆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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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四川学生在进行普通话训练时,还专门编有相关的绕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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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色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红凤凰、黄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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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凤凰”“黄凤凰”,这样文绉绉的句子乡间人是不会说的。他们说的绕口令,往往和田里的庄稼有关,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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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子花花飞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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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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