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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认知语言学家来说,重要的是应该把“语境”这一概念看作是心理现象。Langacker就强调这一要求,例如,他把认知域这一他的中心概念定义为“语义单位特征描述的语境”(1987a:147)(18)。我们将在第4章讨论这种对“语境”非常全面的解释及Langacker理论中的其他基本原则。在这一节中,我们将试图提出一种更好把握但依然是认知的关于“语境”这个概念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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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到这一点,把“语境”(context)与“情境”(situation)及其他一些有关的概念区分开来是有益的。图1.13以例句“这个男孩正在用他的桶和铲子建一座沙城堡。”(The boy was building a sandcastle with his bucket and his spade.)解释了我们对“语境”与“情境”这两个概念进行有意义的术语区分的建议。这个图表明,我们将把“语境”归入心理现象领域,而“情境”则用来指“真实世界”中事件的某种状态(考虑到哲学家对究竟是否存在“真实世界”这种事物这一点的长期争论,加在真实世界上的引号是必要的。见阅读注释(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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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图1.13所示,我们把情境(situation)这一术语定义为真实世界中物体的互动。在上文那个句子描写的示范性情境中,情境由四种物体组成,也就是一个男孩、一个沙城堡、一只水桶、一把铲子,它们通过男孩的活动而互动。听者或读者处理这个句子时,这些词会唤起相应的认知范畴,或更简单点儿说,是我们所具有的关于这个真实世界的物体的心理概念。另外,也形成了概念间互动的认知表征,正是因为这种认知表征,我们还会使用语境(context)这一术语。在图1.13中,我们把例句的语境特点粗略地刻画为“正在建一座沙城堡”。应该强调的是,跟大多数语用的和/或社会语言学的语境研究相反,我们的概念关注的焦点不是在其中造出话语(utterance)的言语事件,而是该话语描述的情境的认知表征(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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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3 “男孩正用水桶和铲子建一座沙城堡。”这个句子的“情境”与“语境”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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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种认知表征,或者说语境,并不会一直是孤立的心理体验,而是至少会以两种方式与储存于长期记忆中的有关知识直接地联系起来。一方面,再次提取关于有关范畴的特定语境知识(20)。这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把>PLASTIC BUCKET<(>塑料桶<)选为BUCKET(水桶)这一依赖语境的范畴的最典型成员,而把>CHILDREN’S SPADE<(>孩子的铲子<)选为SPADE(铲子)这一语境依赖范畴的最典型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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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当前处于活动状态的语境从长期记忆中唤起与之有着某种关系的其他语境。就我们的例子而言,除了上文的句子所表达的以外,还可能唤起关于沙与沙城堡其他方面的经验。与此有关的范畴,如WATER(水)、HANDS(手)、SHELL(贝壳)、TURRET(塔楼)或者MOAT(护城河),以及像“挖沙”或者“塑造塔楼”这种所有那些范畴间的频繁互动,都是这类关联语境很好的候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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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们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种种现象,我们已经体验并储存了大量的相互联系的语境,这是经得起推敲的。认知范畴不仅依靠它置身于其中的直接语境,而且依赖与直接语境相联系的整个语境集束。所以,拥有一个涵盖属于某一领域的所有储存起来的认知表征的术语,是相当有用的。我们将用认知模型(cognitive model)这个术语来指称这些知识基础;其他有关的术语,如“框架”或者“脚本”,将在第5章中再次论及(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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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4表示的是“建筑沙城堡”这一语境有可能置于其中的两个认知模型(ON THE BEACH(在沙滩上)和ON THE SANDPIT(在沙坑里))中的一个。考察一下这个例子,认知模型的两个重要的特性就立即会变得很清楚。第一,正像图1.14中“其他语境”所表示的那样,认知模型基本上是无限的。这一特征的实际后果就是,一个认知域的认知模型非常难以描写,而且对认知模型的描写永远是不彻底的,却总是有很高的选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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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4 认知模型ON THE BEACH的图示(括号中表示主要范畴和它们相互作用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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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正像为认知模型建立基础的语境那样,认知模型本身也不是孤立的认知实体,而是相互联系的。就我们的例子而言,可以这样认为,人(PEOPLE)、海(SEA)、沙(SAND)这些范畴及其他不断出现在不同的语境中的范畴组成了ON THE BEACH(在沙滩上)这一认知模型。因此,人、海和沙的认知模型与在沙滩上的模型存在着紧密的联系。与强调所谓“连接主义者”结构的心智理论相一致,人们可以认为,认知模型联合起来建立了网络(22)。这种趋势用图示可以得到最好解释。图1.15提出了一个网络的想法,这个网络包含通过多向联结相互联系的各种认知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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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5 认知模型网络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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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认知模型的两个方面,即它们的不可穷尽性和建立网络的倾向性,已经从我们提供的具有代表性的图示中显现出来了。认知模型还有第三个特点,尽管不是那么明显,却也不应该忽视,也就是认知模型是无处不在这一事实。在每一次范畴化活动中,我们都或多或少有意识地提及一个或几个我们已经储存的认知模型。只有当我们遇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物体与情境时,在这种极个别的情况下,才会得不到适当的认知模型,但即使这个时候,我们也可能会试图回想起类似的经验并立即形成一个认知模型。设想一下一个到英国的外国游客平生头一回去看一场板球比赛。在这种情境中他没有可用的认知模型,所以他不会懂得球场上正在发生什么。尽管如此,这个游客也会试着把他所看见的跟类似的可能是关于一般比赛或关于他的垒球知识的认知模型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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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很显然,我们既不能避开认知模型的影响,也不能在没有它们的情况下进行我们的活动。即使在样本合格性等级划分这种相当人为的情境之中,要求被试划分等级的这种场合的认知模型也在起作用。所以,说这种实验是发生在一个未语境化的真空里,那将会出现误导。这些实验性情境产生的是非常中性的语境或者零语境,可以比作这类句子:When she looked out of the window she saw a …(朝窗外看时,她看见一个……)或者She thought of the ...(她想这个……)“没有认知模型的语言”这种意义上的未语境化语言显然是不可思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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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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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模型,正像该术语所表明的那样,表现了一种对关于某一领域储存知识的认知的、基本上是心理学上的看法。因为心理状态总是私人和个体的体验,所以对这种认知模型的描写必须包含非常高度的理想化。换言之,对认知模型的描写是基于这样的假设的:很多人对沙城堡与沙滩这种事物有着大致相似的基本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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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如板球这个例子所表明的那样,这仅仅是问题的一个部分。认知模型当然不是普遍性的,而是由人们生于斯长于斯的文化决定的。文化给我们必须体验以便能形成认知模型的所有情境提供了背景。一个俄国人或德国人可能没有形成关于板球的认知模型,仅仅是因为进行那种比赛不是他们自己国家文化的组成部分。所以,特定领域的认知模型归根到底由所谓的文化模型(cultural models)决定。反之,文化模型可看作是属于一个社团或亚社团的所有人共有的认知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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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模型和文化模型本质上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认知模型”这一术语强调这些认知实体的心理性质并考虑到了个体间的差异,而“文化模型”这一术语则强调了其为许多人集体共有的统一性的一面。尽管“认知模型”与认知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相联系而“文化模型”则属于社会语言学和人类学视角的语言学,但是,所有这些领域的学者,都应该而且通常会注意到他们研究对象的这两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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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前提及的Malinowski的“文化语境”已经表明,把文化方面加入语言研究其实并不是最近的发明。然而,尽管文化背景长期以来就是社会语言学家和人类语言学家研究的重要部分,却只有少数语义学家不厌其烦地处理过这种问题(23)。下面我们讨论三个范畴样本,就这三个范畴样本而言,文化模型与对认知范畴及其结构的正确理解是密不可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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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例子是FIRST MEAL OF THE DAY(一天中的第一餐)这个范畴的英国原型和法国原型。图1.16列举了这两个国家这一餐的原型属性。图1.16中的两个清单显示出这个范畴的法国原型和英国原型有多大的不同。法国的>PETIT DEJEUNER<(>早餐<)相当简单,只有一大碗咖啡和羊角面包,而英国的>ENGLISH BREAKFAST<(>英国早餐<)则包含各种各样的食品与饮料。因为法国的早餐用不着那么多杯盘、餐具和用餐的气氛,所以法国的宾馆并不提供早餐厅,而是用托盘把早餐端到卧室,或者请你到附近的咖啡馆或酒吧去用咖啡和羊角面包。相反,英国的早餐从不端到卧室,而是有早餐厅。此处的关键之处在于,两种早餐这么不同的原因反映了关于一天中各顿饭的作用和相互关系的不同文化模型。按照法国的MEALS OF THE DAY(一日各餐)模型,早餐是次要的,因为他们认为中饭更实在而且接着有另一顿丰盛的晚餐。相反,英国关于这一点的文化模型的基础是丰盛的第一餐和最后一餐,而中饭或午餐则是相当微不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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