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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反对的态度对人们使用外国家庭教师并没有产生影响,富贵人家女儿的教育仍是如此。外界对她们的出现再怎么生气和激动,也同样没什么效果,因为在欧洲时尚的影响下,改变在不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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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时期(1867年),年轻的女士和未婚姑娘们完全摒弃了旧式带有三个裙裾样式的裙装以及里面的宽松裤。现在的时尚所要求的,是单裙裾的衬衫,裙裾折起来连在腰带上——现在穿的是短衣,而不是从前所穿的塞尔瓦尔(12)或者宽松裤。梳头的样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改变,现在通常要与服装搭配。耳环上有珠宝和吊坠,发型非常复杂,上面装饰着各种宝石。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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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妮亚,拿破仑三世之妻的到访极大地影响了奥斯曼妇女。她们在法国杂志上紧随最新时尚,126“对所有法国的东西产生的狂热”让她们完全失去了自我。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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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尤金妮亚皇后到访之后,宫廷里的妇女以及高管的妻子们开始尽力模仿这位美丽皇后的穿着打扮。她们的头发开始在中间分缝,并且花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头发弄出一小簇一小簇的卷发。高跟鞋取代了彩色平底拖鞋,她们甚至还穿上了丑死人的裙衬,永远地抛弃了那些可爱的东方服装,施尔瓦(13)和宽松长袍被她们看做是卑贱的象征,然而其美丽却是什么时尚也无法与之比拟的。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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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将传统用于法莱纱的较厚的料子改为更薄的布料。她们将原来的摩洛哥皮革制成的黄色靴子改成用仿金线做装饰的鞋子,与很薄的白色袜子相配。她们开始使用更薄的面纱,戴面纱的方法不是为了遮盖自己,而是使自己更迷人,129这个趋势得到阿里·里扎贝伊的赞赏,他认为“我国妇女的面纱是对脸蛋的修饰,而不是遮盖,现在这样更精致、漂亮了。彩色的法莱纱看起来多么迷人啊!这些更精致漂亮的面纱是不能掩盖(后面)的美丽的”。130拉克索尔带着他习惯性的讽刺口吻,也记录了面纱风格的改变,“从前,面纱把整个脸都盖上了,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可怜的女人们连手帕都不能用,因为她们摸不到鼻子啊”。131他对土耳其女人实在不敢恭维,说她们都是像鸭子一样走路。132她们以前穿的,以及她们想要穿的,就这样改变了。女人们现在的呼声,用一句流行诗句来表达就是,“我年轻,所以我当然想要/红色法莱纱,薄面纱,还有手套。”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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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5,探戈卡萨夫(薄紧身套装),摘自艾利美兹所著《塔里滕·希吉勒》(Tarihten Çizgiler),第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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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十足的法莱纱逐渐被卡萨夫(蒙住全身的长袍)所取代。曾经在叙利亚做总督的苏普希帕夏,是他的妻子将卡萨夫这一款式的服装带到伊斯坦布尔的。尽管被禁止了好几次,女人们穿用卡萨夫的事实证明这已经是大势所趋,因为伊斯坦布尔的妇女们喜欢这一新时尚,并因此废弃了法莱纱。卡萨夫并不是一直保持原样,而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经过了各种改版。从前色彩鲜艳的卡萨夫是用大马士革、阿勒波和巴格达的丝绸做的,现在开始采用欧洲进口的布料做原料。在巴尔干战争期间,一种非常薄并且比传统卡萨夫更暴露的探戈卡萨夫出现了。正如探戈这个名字寓意喧嚷着的盛装女士,这种新款卡萨夫在很多城区里由于过于开放而不被接受,在一些年长的妇女看来尤其如此。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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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年长的女士们不太高兴,对许多男士而言,女性衣着上的改变确实有些过分了。伊斯坦布尔的女性正朝着错误的方向坚定地走着。妇女们现在有之前几个世纪妇女未曾想到过的自由,并且,尽管西方普遍认为穆斯林妇女被秘密地禁闭在闺房中,但她们现在已经越发常见于都城的大街上。事实上,据巴斯麦杰恩的记载,人们在大街上看到的穆斯林妇女比基督徒妇女更多。在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人们常常可以看到成百上千的穆斯林妇女戴着她们的白色蕾丝面纱在海滩上散步、谈笑、吸烟,这是一种在基督教妇女中都不常见的自由。135斯莱特希·阿里先生1873年在伊斯坦布尔报纸《巴斯莱特》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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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遗憾地说,我们看到绝大多数穆斯林妇女对饰物的着迷程度超过了她们丈夫的容忍度。现在在贝尤吉路已经出现了价值一个金币的面纱,并且是装在盒子中出售。带条纹的遮阳伞备受推崇,很显然已经卖到三里拉。更有甚者,在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价格低于七八百里拉的法莱纱了。无论价钱多少,都有人买,并且要每周雇一次车出游……难道买一把八十库鲁的遮阳伞不是更好吗?虽然这也是够贵的了,不如一里拉的面纱或三里拉的遮阳伞划算。但效果不是一样的吗?我们禁止妇女化妆和走上大街。她们只能在家中,在自己丈夫的面前展露美丽。对妇女来说,这就足够了。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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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布奇亚·泰夫菲克贝伊是十九世纪晚期伊斯坦布尔的一位著名文学人物,他也曾抱怨过土耳其妇女的欧洲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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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有文化的都市女性模仿欧洲时尚的虚伪态度实在令人反感。她们试图把她们的法莱纱变成大衣,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使外表看上去像欧洲女人,试图使她们头罩下的头发与欧洲时尚相配,还试图用小碎步走路。因为,正如每一个宗教社区的女性都有特殊的步态,穆斯林妇女也拥有非常漂亮的、缓慢的摇摆臀部的走路姿势。这是多么令人愉悦的步态啊。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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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巴斯莱特希·阿里先生在1877年他《巴斯莱特》的专栏中就穆斯林妇女穿着打扮不妥当的问题,请求政府妥善处理。经过一段时间的整治,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根据巴斯莱特希·阿里先生的评述,这种危险甚至还存在着宗教意义。他写道,“我担心如果伴随着斋月的临近,这种放纵的衣着方式会让我们陷入罪恶之中。”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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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丹本人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也对穆斯林妇女不恰当的衣着方式表示担忧,他在为数不多的几次离开耶尔德斯宫出游中看到越来越多的这种现象。卡萨夫已经成为普通常见的穿着,法莱纱变成无袖斗篷,面纱也变得过于轻薄。于是他下了一道命令不允许此类事情再发生。此外,女士不得穿大衣外套,也不该穿模仿军装款式的短款紧身高腰的夹克。139为了使人们清楚他的观点并了解目前形势的严重性,他要求把这项命令登在报纸上,从而确保尽可能多的人能够看到。他还有个个人心愿,在政府正式发布这条命令之前,必须由他来确认。140并不是只有苏丹和新闻界表达对女性着装不妥的观点。甚至大街上的男人“对他们在轮渡上、大桥上、市场上、大街上和娱乐公园里遇到的穆斯林妇女也有出言不逊的微词”。141并且只在言语上表达对衣着华丽的妇女们的不快已经不能满足那些不满的年长妇女了,她们甚至发动肉体上的攻击。142这种行为让杰马尔帕夏十分紧张,他说他从小就讨厌这样的事情。在1912年他成为伊斯坦布尔的市长之后,就开始着手根除这种他认为动摇政府基础的行为。在他宣布会流放那些有如此行为的男人和女人之后,便迅速将四五个人驱逐出首都。这一坚决行动收到显著的效果,于是这类攻击事件立即停止。杰马尔帕夏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这一举措“对于解放伊斯坦布尔妇女是非常有益的一步。”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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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妇女们着迷于流行时尚,男士的服装世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在1829年,马哈茂德二世引入一场服装改革。除了乌理玛成员,所有政府官员的长袍和缠头巾都替换为礼服和长裤。土耳其毡帽这种前一年从马格里布(14)传来的军队必备头饰,如今成为所有男性政府官员必须佩戴的饰物。它成为奥斯曼人穿衣规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有奥斯曼绅士没有这样一顶帽子就什么都不能干。事实上,你在行李箱中仅携带一条裤子、一件夹克和几套内衣就有可能在全欧洲旅行,但土耳其毡帽你至少需要携带三到四顶。144土耳其毡帽逐渐发展到像粘在奥斯曼人的头上一样。在正式场合,穆斯林脱帽的行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由于这个原因,海鲁拉先生在1863年访问拿破仑的墓地时也没有摘下他的帽子。他写道,即使被要求摘帽,他也不会这样做,因为这“与良好风度相悖”。145在政府办公场所,即使是最热的天气,也不能摘下毡帽。汗水一滴滴流到戴帽之人的脸上,如果所戴的是劣质毡帽,还会混杂着染料的颜色留下痕迹。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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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世纪之交,不戴毡帽曾引发丑闻。恩维尔帕夏是陆军部部长,“三人政治”的一员,主要负责一战爆发时期的政府事务。他提醒伊斯坦布尔市长杰米尔帕夏说,“我听说你在办公室里一直不戴帽子,那里可是政府办公室啊。这可能会引发流言,这种行为对你来说是不合宜的。”147尽管土耳其毡帽大多是从奥斯曼帝国之外的突尼斯和奥地利进口的(根据1897年统计数据,奥斯曼帝国花费2090万库鲁进口土耳其毡帽和礼帽),148但仍有一些毡帽是伊斯坦布尔的毡帽工厂加工制成的。1491908年,当奥地利-匈牙利与波斯尼亚-黑塞哥维纳(南斯拉夫中部地区)联盟,奥地利商品受到抵制,其中就包括毡帽,这一奥斯曼民族独特的标志。这种头饰的象征意义非常巨大,当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在1925年下令,在新的土耳其共和国禁止佩戴毡帽并以礼帽取而代之的时候,曾遭到强烈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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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对新阿拉富朗加时尚有着过度的热情,对外表上的时髦打扮狂热追捧,至少对于评论家们来说是这样的。有钱人穿着闪闪发亮的鞋子,硬挺的衬衣,戴着拥有完美外形的毡帽,这些饰物的颜色、形状和流苏长度随当时的流行趋势而改变。他们的一切都是闪闪发亮的——香烟盒子、怀表甚至眼镜框。他们用戴着手套的手拿着金质、银质或镍制手柄的手杖,在他们衣服的扣眼里插着鲜花。他们的面孔经过细致、平滑的剃须后,“甚至苍蝇在上面都会打滑”。他们的八字胡上既扑粉又抹乳液,还在指尖上涂蜡,他们精心修饰自己的眉毛并用眼影涂黑。他们同样细心地梳理头发和毡帽上的流苏,并在头发上涂抹紫罗兰水和紫丁花水的乳液,又在衣服上喷洒薰衣草水。在八字胡上涂润发油、给胡须染色、使脸颊顺滑之后,他们撑着遮阳伞出来漫步,以防止被阳光晒到,预防皮肤变成令人不悦的古铜色。他们头上戴着红色、紫色、樱桃色的毡帽,头顶的流苏随风飞舞。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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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趋势变化很快,每个斋月对花花公子来说都会产生一种新的流行款式。艾哈麦德·拉希姆用富有嘲讽意味的语气,给出当年斋月的时尚趋势。他写道:“对于那些想了解的人,你们可以参考这个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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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流行的是黑色的毡帽,毡帽流苏的长度垂下来应短于毡帽一厘米。头发应该被染成深的烘焙过的巴西淡咖啡的颜色,头发长度应达到耳根。头发的后面应该聚拢一些,并要微微卷曲。毡帽应稍微偏左一点戴,使面孔露出一个球状的三角形。眉毛应该画得向上挑,眼睫毛应该用眼影稍微染色,眼睛应该微闭。面颊应当涂抹粉色腮红使其变得柔软。八字胡须既不能过钝也不能过于棱角分明。上唇的胡须应该是一条直线,从鼻子到上唇的鼻唇沟应该清晰可见。嘴唇和通常一样应当是红色的。在大笑甚至打哈欠的时候牙齿都不应当露出来。双下巴应当只能是两层,不应该是三层,并且不应该像是紧身衣把肥肉向上挤一样,迫使肌肉向上挤影响到面部。衣领应当是坚硬笔挺的,领带应当是略带紫的棕色,外套是黑色并带有小蓝点以及蓬蓬的肩膀,背心应当是开式的并且有双排扣子。裤子应当是深黑色的窄腿裤。鞋应当是擦亮的且要系上鞋带,袜子应是浅黄色。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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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小说《西帕塞乌迪》中,侯赛因·拉赫米嘲笑受阿拉富朗加影响的人们的浮夸习气。152他绝不是反对引入欧洲生活方式的人,相反的,他十分赞同学习外语,并采纳有利于奥斯曼帝国的新方法。但是这不意味着他赞同没有头脑、肤浅地一味模仿欧洲生活方式。“一些人认为我写这部小说是嘲笑、贬低阿拉富朗加生活方式,但这是完全错误的观点。虚假照搬阿拉富朗加风格与信仰真理的进步是有区别的,有必要加以区分”。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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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侯赛因·拉赫米所述,有三种自命不凡的阿拉富朗加形式,一种包含那些有特权背景的人,他们从小学习法语,生活条件优越,成人后在欧洲为政府工作,或者能够通过其他方式了解欧洲。他们中大多数人非常有名,不是因为他们的个人价值,而是因为他们家族的原因。这些人能流利地说法语,精通马术和赌博。他们游走于各类沙龙,属于中产阶级。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理解奥斯曼帝国利益或在外交背景下如何保护帝国利益。除了潇洒的穿着、赌博、跳舞、谈吐得体等社交能力,他们没给帝国带来任何的价值,这些人对国家是没有用处的。“我们从阿拉富朗加学到的不应该仅仅是这些造型、姿势和服饰,即使是猴子也有能力肤浅地模仿这些动作和举止。154第二种阿拉富朗加形式的人是那些与欧洲女人结婚,居住在贝尤吉路的人。这些“半黎凡特人”的家庭就像是双面的衣料,一面是欧洲的,另一面是奥斯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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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阿拉富朗加形式的人是自负的花花公子,他们穿着当下最流行的时装,嘴里经常谈论他们在巴黎的时光。这类人的代表是小说《塞乌迪》中的主人公麦夫顿贝伊,“他冬天居住在霍霍尔,夏天住在艾伦考,但他的思维始终停在贝尤吉路”。155麦夫顿贝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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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知识分子中的小人物……属于“半瓶水”的水平,既贫乏又勉强,总是从“良好教养”的角度偷些皮毛……他的行为都是模仿式的、非常虚假、无根无基。他常常抱怨的事情包括,马哈勒夜晚街上的守夜人敲击木杖的声音、狗吠的声音、卖博萨的商贩们没完没了的叫卖声、来自土耳其各地的外乡人把烟草盒和香烟盒揣到口袋里,穿着长睡衣和萨姆赫尔卡(一种通常是黄色的羊毛夹克,有宽袖和开领)常常在晚餐之后出现在大街上,另外还有法希尔乐队(fasıl,经典土耳其音乐)。他认为可耻的事情有:穿雨鞋的、吃街边小贩卖的粗麦粉的,以及读奥斯曼书籍和报纸的。麦夫顿贝伊的习惯有:让一种专门为人提供服务的铁匠修剪指甲、经常说一些拗口难懂的话——即使这些词可以用简单的土耳其话表达……经常忘记最常用的习语,在对话中无论是否切合话题都使用法语寓言……当他觉得无聊时会在谈话期间用口哨吹歌剧片段。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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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麦夫顿贝伊的小说人物代表了一类在伊斯坦布尔十分常见的人群,比如艾哈麦德·拉希姆所描述的“比于克代雷先生”,他追赶时尚,但不擅长法语,他无礼的举止特别令艾哈麦德·拉希姆生厌。他是个做作、自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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