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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外国人如何看待这座城市,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来说非常重要。根据来自耶尔德斯宫的命令,阿卜杜勒·哈米德收到有关消息说有外来的穷人在铁路周围的库姆卡普区建起锡铁棚屋。这些棚屋是乘火车到达伊斯坦布尔的游人最先看到的伊城景象。阿卜杜勒哈米德担心这第一印象会让人产生先入为主的感觉。为外国人能够看到美化后的城市所做的很多努力,将被这种丑陋景象大大破坏。很多人是沿着这条铁路线进入首都的,这里代表着通往帝国首都的大门。于是,阿卜杜勒·哈米德下令将这些棚屋搬走,将住在里面的人迁移到另外的地点,并为他们建房或者租房。171为了迎接德国恺撒·威廉二世的到访,伊斯坦布尔被整饬得面貌一新。皇帝途经之地都搭起了篱笆,免得他看到不雅之处。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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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杰米尔帕夏于1912年成为伊斯坦布尔市长之后,他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调查伊城这么多年一直处于疏于管理状态的原因,然后诊断病情,并找出解决办法”。173他目标就是要使伊斯坦布尔成为他所谓的现代化城市。他在巴黎的大学学医的时候曾在法国居住过,所以在这一点上深受欧洲模式的影响。他带来二十名意大利筑路工人以及他们的师傅,在城中修建现代化的道路和人行道;邀请两位曾经在开罗修建排水系统的英国工程师,让他们为都城制作排水工程。他还让一家大型德国公司为伊斯坦布尔制定城市规划。174他从巴黎和布鲁塞尔引进三位城市清洁专家做监督,负责伊斯坦布尔的城市清洁工作。175他本人到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对那里的城市清洁工作进行考察,因为他认为布加勒斯特是巴尔干半岛的巴黎,将其看做是清洁城市的榜样。除了引进人才,杰米尔帕夏还进口欧洲材料。他从英国运来水泥,用于拓宽一座桥梁,这桥横穿经过托普卡帕宫的那条铁路,还用水泥修建海岸边延伸到费纳尔的防波堤。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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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像杰米尔帕夏这样的人在致力于改变城市布局,拓宽道路,拆毁木质建筑,修建更持久、更防火的砖结构房屋,重建众多给城市出警造成困难、使消防员无法进入的小巷和死胡同;而另外一些人,诸如十九世纪著名的建筑师卡马拉丁却怨气冲天。对卡马拉丁贝伊来说,这些改变把城市面孔变得越发糟糕,毁坏了古老、蜿蜒的街道所带来的内在美,以及历史悠久的美丽建筑所带给城市的尊严感。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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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面纱下的七丘之城 贝尤吉路:培拉区和加拉塔区的外国人居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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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兴起的欧洲风尚和迅速改变的市民习俗,城市有一个区相较于其他任何区都与之更有关联。这就是贝尤吉路,伊斯坦布尔的外国人区。在社会较为传统和保守人群的眼中,这里实在与众不同,有些人将其视为弗兰基斯坦,欧洲人的领土,这就像四个世纪以前图尔松贝伊所认为的那样。那里有剧院、夜总会、百货商店、咖啡馆、酒馆、出售欧洲书籍和杂志的书店、妓院以及外国使馆,就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想要逃脱旧城沉闷社会环境的所有人。他们希望领受更多的“欧洲”气氛、购买最新的欧洲流行服装、让自己更加全面了解激进的政治思想,而这,是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极力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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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首先引进欧洲革新思潮的地方。煤气灯首先进入贝尤吉路,这里的街道于1856年被来自盖站(21),即多玛巴切宫的煤气站的煤气所点亮。178城里第一趟投入运营的轨道电车是在贝尤吉路。第一条地铁——其实是世界上的首批地铁之一——由法国人尤金·亨利·嘉旺德于1875年所建,沿岸边向下,连接了卡拉寇伊到加拉塔区的主要大街伊斯提克拉尔街,再通往海边的山上。这条现在为人所知的塔诺地下铁路仍然在运营当中。在二十一世纪早期新的地铁系统引进之前,这是伊城唯一的一条地下铁路。1895年秋,爱迪生的电影放映留声机在培拉区的一家店里架设起来,贝尤吉路人成为第一批一睹电影新媒体的观众。随后在那里的斯帮耐克啤酒馆也看到电影放映机所放的节目。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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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8,加拉塔街景,摘自哈顿(Hutton)所著《帝国旧都》(Old Capital of the Empire),第2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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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区最大的特点就是热闹。来自各个阶层的人,伊斯坦布尔所有的煊赫人物以及上层社会中的知名人士,180都蜂拥通过横跨金角湾的大桥到此漫步,他们在咖啡馆里放松自己,在培拉的拉格兰德路嘈杂、熙攘的卡德-伊凯比尔,即现在的伊斯提克拉尔街购物,再去参加阿普库尔雅(22)的宴饮、狂欢。在周五和周日的晚上,当人们从凯基森回到这里,总是一派热闹景象。在狂欢宴饮之夜,卡德-伊凯比尔挤满了人,“如果一根针扔出去都不会掉到地上”。181阿普库尔雅实际上具有宗教意义,因为阿普库尔雅这个词是大斋节之前的第二个周日的名称,“是向肉食告别的一天,对笃信宗教的人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是对很多人来说,这是“宴饮狂欢活动”的高潮。182虽然阿普库尔雅的节庆活动主要在基督徒聚居区,例如费纳尔、库姆卡普和贝尤吉路,然而,具有大都会特点、集宗教和民族混杂于一身的贝尤吉路才是这个节日的真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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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标志是乐蓬马歇百货公司、帕札尔阿尔曼和卡尔曼橱窗里摆放的狂欢服装和面具,用希腊文叫“木库努”,用土耳其语叫“于兹鲁克”。183阿普库尔雅开始的时候,戴面具的人充斥着街道,摩肩接踵,简直无法可容。184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即使平时最沉闷的人也变得生机勃勃。185一群一群的面具人徜徉在街道上,以各种方式插科打诨。空气中弥漫着手风琴吱吱嘎嘎的嘈杂声、双簧管的奏鸣声以及便携式双面鼓的敲击声。头戴圆锥帽、身穿内翻夹克衫的小丑们,脸上涂着面粉,两颊染上红色,在人群中跳来蹦去。有人背上背着马鞍,马鞍上放着青草,手上绑着马蹄掌,头戴驴头面具,跑来跑去,摇头晃脑,抬腿踢足。186极度的兴奋以及冗长的狂欢活动将所有人卷进其中。尽情释放的活动令贝尤吉路的居民乐此不疲,他们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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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活动不局限于街上的插科打诨。在贝尤吉路最时尚的地方还举行狂欢舞会。人们蜂拥在这里跳舞至天明。187提供音乐服务的舞厅、咖啡馆以及夜总会、啤酒馆,都是人满为患。除了吸引狂欢者,人群中还有专门从事“非单纯娱乐”的人,因为伴随狂欢活动的,还有大量的偷窃和打斗事件发生。很多人成为恶作剧的受害者,例如有的人,由于不小心被发痒粉末喷到,在药粉生效后狂挠不止。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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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多人愿意在贝尤吉路各种设施提供的娱乐欢闹中度过整个晚上,但并不是所有在那里的人都是出于自愿。晚上,连接加拉塔和伊斯坦布尔的大桥要吊起来。但没有固定时间。在最后唤拜期间大桥会毫无警告地突然升起。即使有两位年长的守夜人(他们经常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在桥的两头还有两根绳子,但人们仍然会在黑暗中不知道桥已经吊起的情况下,一头扎到黑黑的海水里。例如,伊斯坦布尔市长马兹哈尔帕夏的女婿是坐在车里坠到海中的,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189如果在夜幕降临之前无法赶到大桥,上文说的失足坠海现象可能是很多人选择在加拉塔的各个旅馆住宿的原因,还有的人选择露宿街头直到天明。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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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尤吉路不仅是夜生活和狂欢活动的中心,对很多人来说也是购物的地方。这里可以找到欧洲风格的商店,出售从欧洲进口的商品。很多商店是意大利人、希腊人和法国人开的,还有许多英国商品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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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筒袜、花布、餐具以及黑色鞋油。一个橱窗里摆着若干个庞奇打孔机,还有里奇先生手工奇妙剪艺作品,吸引了黎凡特人的关注,尽管眼神里布满疑惑;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块招牌,上写“单元房带家具出租”;在一个小墓地的墙上,一个土耳其人坐在那里,手里托着一盘放在卡片上的伯明翰 钢笔。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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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宫廷中的女人也被吸引来到这里的商店购物。莱拉女士写道,“在从前的日子里,伊斯坦布尔的大巴扎是多么重要,但是自从培拉区那些新店铺和商店开张以后,其重要性就消失了。”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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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拉的这些商店为伊斯坦布尔人中的精英和富裕人群提供来自欧洲的商品。他们光顾的商店有著名的乐蓬马歇百货公司、著名的时装和香水店博腾时尚店,在卡斯马维西诺及其连锁店购买家具,这些店在装修和家具方面非常在行,买衣服是在泰尔灵马甲扎西,193买缝纫机是到歌手店。他们在赫里斯托杜勒斯书店浏览图书,这是加拉塔萨拉伊的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194他们会去菲布斯照相,这是博格斯·托尔库尔延所开的一家照相馆,他专门给富人和名人拍照。195帕帕多普罗和里昂莱迪斯衬衫店在伦敦和巴黎都有分店,它的独家开米衫·乌利维塞拉(23)的分店在培拉区的拉格兰德路也能找到。有皮货店、手表店、珠宝店、迈耶尔的童装和男装店及其各个分店、巴黎和伦敦的马格萨拉莉(商店)以及英吉利兹帕扎利(英国大市场),出售家居用品、陶瓷、灯具以及其他从法国和英国新进的商品。这些商店在报纸上给所售的商品做广告——用土耳其语和其他语言——这样,顾客可以非常清楚从欧洲进口的新产品,并从贝尤吉路琳琅满目的商店中买到。196同样是在这里,精英们消遣时光的地方包括乐邦帕斯塔罕尼西(咖啡馆)197或者那些舞厅,有培拉帕拉斯的舞厅、雅尔丹德夫勒尔以及卡森地培拉。这些场所给顾客提供食物、饮料和音乐,还出租必要的舞厅服装。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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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札尔阿尔曼和乐蓬马歇百货公司是两个很重要的百货商店,被熟人遇见与购物同样重要。塞麦特·穆赫塔尔·阿卢斯认为乐蓬马歇百货公司“比帕札尔阿尔曼更拥挤,还没有它高级”,199艾哈迈德·拉希姆也有相同看法,他觉得乐蓬马歇百货缺少风度,正是这个原因,他不喜欢去那里。但是他“喜欢帕札尔阿尔曼的优雅”,在那里“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么恰到好处”。200尽管如此,乐蓬马歇百货仍是顾客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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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拥挤的地方就是乐蓬马歇百货的大门口。往里走的会撞到往外出的。通常需要排队进入。如果能用各种姿势给妇女让路并获得一声“谢谢”就被认为是取得了巨大胜利。在这拥挤的人群之中,还有乞丐、搬运工、卖花的以及一两个卖狗的奥斯曼籍希腊人。接下来请想象一下一个接一个沿人行道延伸出去的带篷马车吧。嗯,这就是贝尤吉路最有人气的地方。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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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客户来自各个阶层,这里的员工素质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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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从最时髦、最优雅的女郎到学校小学生以及裁缝和制帽师傅的女学徒,所有人都在这幢大楼里的各家店铺中进进出出。那位在香水柜台工作的奥斯曼籍希腊人穿着多么得体、举止多么典雅,他奉承女士、小姐的方式简直无法形容。她们认真倾听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而他呢,装出一副既馅媚,又高傲,又不屑的样子。如果他愿意表现出稍许的友好,那就是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微笑!乐蓬马歇百货公司独一无二的特点有很多。有消息说顾客要备好现钱付款,并用法语高喊:“算桑皮阿斯特(24),阿拉盖斯(有零钱)!盖恩兹(十五)!杜兹艾德迈(十二个半)……。”有时能听到荒腔走板的《堂哈瓦内兹》,有时又是一首《哈米迪的三月》,另外还有时能听见乐器演奏的民歌《于斯屈达尔堂盖里尔肯》(“来自于斯屈达尔”的意思)在周围回响,而在有留声机的地方,会听到高强的笛声、失真的口哨声、羊和牛的叫声,以及不时传出的希腊“雅鹿米”或者伊兹密尔民歌。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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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蓬马歇百货有时还能带来意外的娱乐要素。有人传言,与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女儿哉奇耶苏丹结婚的扭莱丁帕夏,在商店外面偶遇一位漂亮的奥斯曼籍希腊妇女。一段时间以后,那位妇女成为他的情人。对这位妇女来说很显然这不是个明智之举。虽然哉奇耶苏丹的父亲要求他的女儿与其丈夫离婚,但是她并不愿意放弃扭莱丁帕夏。于是,传说来了,那位情人被苏丹派出的人给干掉了。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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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有家明信片店。根据阿卢斯的记载,店主长相英俊,与他混熟的人能有幸到百货公司附近一个没人的角落,在偷偷看好周围情况之后,获得半裸女人的卡片。如果能得到一张有女人的酥胸和肤若凝脂的胳膊的照片,那就算是不小的斩获。204在加拉塔塔楼附近的就是斯丹帕商店,根据阿尔伯特·史密斯的记载,这是一家什么都卖的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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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我们路过加拉塔往回走。今天,他们向我介绍了君士坦丁堡的另外一个有特色的地方,一个特别能体现弗兰克风格的地方,我指的是斯丹帕商店。人人都知道斯丹帕,事实上,他可能被看做是培拉区和加拉塔区的象征。没见过他的却说自己是熟悉君士坦丁堡的人,难免会引起他人的联想和猜测。斯丹帕不是英国人,但是他说着一口地道的英语就像是我们本国人一样,他在伦敦受过教育的儿子也一样。你会发现他商店周围的人,无论他们是否这家店里的人,都会说英语。他的商店像个仓库,你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他随时都有货可供,包括一罐阿特金森(Atkinson’s)熊油,一瓶农夫牌(Tennant’s)麦酒,一盒吉罗特(Gillott’s)豌豆,一包“日子与马丁”牌(Day and Martin’s)黑鞋油,或者一盒霍洛威(Holloway’s)药丸。你要买哈维牌(Harvey’s)酱料,在斯丹帕能找到;你不知道加拉塔某一位商人的地址,斯丹帕会直接告诉你;你不确定蒸汽机船公司的各个部门,斯丹帕的手边就有所有这些信息;或者,如果他恰巧没有,他那聪明的儿子是一个会行走的列车时刻表。想买好的剃须刀(我认为海富奥的谢菲尔德[Heiffor’s Sheffield],价值一个先令,是最好的,便建议他在库里存一些以备将来有需求),太阳灯、道具、伦敦墨水、厚纸板、图钉、针、斯提尔顿奶酪、马来乳胶、玫瑰油、海绵、温莎香皂以及豪夸香水(Howqua’s mixture),再也找不到像斯丹帕一样的商店了。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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