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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偕赵专使、刘秘书长家驹等十余人，赴下巴塘山中，观唐代石刻之汉衣冠像。黎明即乘马行，过禅姑寺桥，登山坡长五六里，至山巅甚平，全为草原。有水一渠，在草滩中蜿蜒如游龙盘旋，如回肠百转，其土黑色，如种青稞，当可丰收，惟草甚短，已黄枯，有牛羊无数啮草其间。其地藏名“蒙可”，为经名，即石上所刻之经。“可”为山峡，或即指山峡中唐代之石刻。又约十五六里抵其地，在山谷中，两面石峰对峙，一水中流，有口如石门，出口即为下巴塘。像就石山雕成，有类云岗、龙门，但仅一处。正中为坐像，高丈许，据云为文成公主之像，一云文成公主时所刻，全为古代汉人衣冠，戴宝冠，发为髻，束以红绳，耳垂长环，肩披云肩，项圆领，上翻如西服翻领，红绣花衣，似为唐代汉人装。项有珠串，胸前垂长珠串，天足厚底靴。左右上下四侍女，像高如真人，皆高髻，前冠似凤冠，长袍翻领，袍下部绣花如蟒袍水波状，满身许多云形花，宽袖，或棒莲花一枝，或似鸡冠花一枝，或持瓶，或捧剑。长袍仅露足，着白薄底履，如近年男子所着之鱼嘴鞋，前有花形。袖口亦有绣花，披云肩，有戴耳环者，有无者，侍女像较正像尤为秀丽。正像座下有兽似麒麟，康、藏佛像皆印度装，独此像为汉人衣冠。中座下有藏文字，译之为“郎巴郎则”，不知究系何神，抑即文成公主。欲询寺僧，此寺属禅姑寺，并无主持，仅见喇嘛一人，尼姑数人，询像之由来，均不能答。一云据闻系唐文成公主行至此地时，思念其父唐王，特刻其像，但正像似为女装，而左右又皆侍女，当以文成公主像之说较为可信。像前建楼，像直达二层，登楼可睹头部，雕刻甚精，惜新加彩色，反不易见真状。庙外半里许有一石，据云文成公主离长安时所携之释迦佛像，曾在该石上放置一次，固属附会不经之谈，但此像与文成公主有关可知。又庙外石峰耸立，摩而成壁，上刻高数丈、长数千字之经文，刘秘书长再三视之，实非藏文，似为古印度文，对面又有藏文及佛像塔状等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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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地风景极佳，两峰壁立，一水奔流，山上下青柏耸秀，柏枝上，多以羊毛线绳垂小石，或置石于枝叉，据云为敬神之意。余等参石像，游山水，并坐草滩石上饮茶食生肉（刘秘书长家驹所带系生牛肉在空中风干者，食之无腥味且类肉松），别有风味。下午四时许，兴尽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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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日 兵士藏妇两利 兄弟男女均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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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子材来谈，谓此间兵士多有临时藏妇，每贻人讥，不知此间实有特殊情形。前司令部曾一次禁止，而百户反来要求开禁，谓如禁止此事，各种粮草人民即不愿缴纳，颇为奇异。询其理由，百户谓兵士如人人以民女为妻，则所得之饷，仍大半送于人民，人民所纳之税，亦可出而复入，否则人民不堪困苦云云。盖兵士如恋有藏民妇女，其衣食全由兵士供给，不患冻馁，而兵士远戍边地，生活上气候上感受种种苦痛，如无藏妇之系恋，则人思北归，亦不易维持也，可谓两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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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父母死后所有遗产，除供诵经费用外，兄弟姊妹均分，即兄弟共妻或同居，而财产则必平分。如兄用弟财，必正式告借，将来照偿，颇有欧美风。女如赘婿，亦分一份财产，男女可谓平等，亦甚自由，并无压制虐待之事，内地反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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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兵士喜某妇女而妇女不愿时，兵士可强拉之，如拉夫然，各机关长官喜某妇女者，可召至机关内，如支差然。此为满清以来川军驻扎时之恶习，百户居民，并不以为怪，但现在司令部禁止强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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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一日 僧俗自由 贫富悬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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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君来谈，谓此间藏民男子除喇嘛外，十之三四通西藏文，多由寺院学习者，大半幼为喇嘛，长而还俗。寺院有一种规定，纳若干银，即可归家还俗。故此地习惯，男子幼时大半入寺为僧，及长赴拉萨一次，名为朝佛，实则经商，归后每以所得之利缴纳寺院而还俗，藏文已有相当程度矣。百户家需要识藏文，而其家每有数人为喇嘛，随时归家教其弟兄习藏文。又百户之弟兄，虽为喇嘛，亦较有权威，且每同称为百户，或称大百户、二百户，往往当喇嘛者管庙事，在家者管民事。康、藏一带僧每管俗事并管家事，与内地出家之和尚绝对不同，且家中无人承继时，即还俗娶妻，甚自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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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人之大商富贾，非寺院喇嘛，即贵族千百户，彼等有钱有权，既贵且富，故生活特别优裕，物质享受，不亚内地，而一般人民之生活，则特别低劣。帐房牧民，有终身未能一尝糌粑者，百户一切由人民供给，劳工由人民服役，久之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人民如牛马，百户如帝王，喇嘛如神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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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 世世复仇 人人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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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君来谈，谓藏民性情慓悍，每因两族夙仇或争夺某地发生斗争，双方率众支持经年，由第三族出而调解，将双方死伤人数，互相抵销。如甲方多死五人，乙方须赔偿五人命价，每人命价由三四十两至二三百两不等，以势力之强弱及财产多寡为标准。又如甲族人民向乙部落抢劫牛马被杀时，乙方亦须赔偿命价，惟由全部落分认，不由凶手一人赔偿。又如非乙方杀人而为他人嫁祸，或实为乙方所杀而狡赖不承认时，则用盟誓法，由神决定。其法或用油锅煮斧头令犯人以赤手入取之，如出而手未大伤则直，如伤烂则曲。或置黑白石于土中或水中，令争者蔽目以手取之，得白则直，黑则曲。又藏民习俗，以能抢人、敢杀人为能事，全族人亦称赞之、奖励之，因遇事可为全族人牺牲性命，勇敢抵御也。以故互斗仇杀之事，层出不穷，累世不休，子孙继之，认为贤肖。一人被他族所杀，全族有复仇之义务，依然为无法律、无文化时代之幼稚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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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藏民因有仇杀斗争之习惯，几家家有枪、马，人人能骑、击，且勇敢不畏死，故组织民团甚便而易。民国二十年藏军二千余人犯结古时，玉防司令马彪率四百余人固守，所有大小苏莽、囊谦及通天河北界歇武、拉布等地，均被藏军占据，青省府急调马騄旅长及喇平福团长至玉树增援，然人数均不多，结古终未失陷，并卒能克复各地者，实以民众武力之功居多……闻西藏军队前亦如此，即有事征集民兵，毫无训练，可胜不可败，今则虽仍民间征兵，但须训练数月，且枪皆新式，较之青、康之藏民民团，自进步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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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 男尚披发女小辫 昔为红帽今欧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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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藏民，衣饰甚简单，男女均着右衽之长袍，腰束以带，妇女因不着裤，袍皆拖地，男子则提高，下与膝齐，上则成包，可装杂物于怀，袖长及足，操作不便，故每袒右臂，甚至上身全裸，男女皆然……上身亦有着衬衣者，女多红色，男多白色。袍料夏日富者多用氆氇（西藏毛织品），普通用本地毛织之褐布，秋冬春皆衣羊裘，多无面，妇女则以宽三四寸之红、黑布为边缘，富者有哔叽面或布面，且多有獭皮为边缘，宽四五寸。帽多毡帽或西式帽（普通中折之呢帽）或皮帽。夏秋多无帽，妇女尤非出外不着帽。从前此地红教盛，多戴红帽或毡帽，上有红缨，故西宁人旧称玉树为红帽国，今此帽少见矣。足着皮靴，普通男女赤足。女子未婚者额前留发一束，已嫁者编小辫至百数十条，至背后合而为一。普通发上无他装饰，如盛装时，头上背后有黄琥珀、绿松石、红珊瑚等，并有耳环、手镯、项串。男子尚系满头，玉树多束一辫，其他囊谦、拉休等族，多披发如巫，甚至全掩面部，望之生畏。男子出外多佩剑，腰间时垂火镰、小刀等例。女子盛装时，腰间有许多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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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 怕雨不怕雪 怕水不怕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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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青军有归西宁者，余觉天气已寒，途中必种种不便。彼谓此时反较夏秋时为便。余询其故，谓此时有雪无雨，行李不至湿重，路途不至泥泞，牛粪不至难炊，又不必携带帐棚。夏日雨多非帐房不可，而雨大时，帐房湿重，牛驮不动，种种困难。冬日不携帐房，免种种麻烦（冬日如携帐房且有困难，如地冻橛不能入、或晚插入而晨行时不易拔），即牧民非旅行者，亦每宿帐外成习惯，因藏民帐小人多，且男左女右，如在帐外男女随便，故每卧雪中，全身雪覆仅见口鼻。又谓冬日登途尤其一便，即凡河流皆结冰，可步冰桥而过，如夏日水大无船时，每候多日，或乘牛、马而过，每至没项，故藏民远行多在冬日。如商人赴拉萨，及运送羊毛至西宁，皆在此时。如班禅赴西康，亦拟俟本月阴历十三日通天河结冰桥后再行，因现仅有木船一只，运行李及人，非十日不能全渡，而千余骡马尚须浮水而过，难免危险，如结冰桥，则人马俱便矣。又闻冰桥可用人工使其早结，即用长绳系树枝等物，由此岸达彼岸张之，水中冰块随而结合，成一段之冰桥，人畜可行。惟冬日远行，有一困难处，即途中牛马不得食，每至饿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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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 见月封斋 以肉易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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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为阴历十月，回教徒封斋一月，自阴历一日晚见月起封斋（玉树本年虽阴未见月，但西宁见月），至下月见月（阴历十一月三日）开斋。在此期间，日出后即水亦不能入口，甚至吃药亦禁，耳亦不能取垢，在七窍不能入一物也。至日入后始可饮食，每三年易一个月，如后年即以阴历九月为封斋之月。余觉此似含有军事训练性质，因春夏秋冬均可养成昼间不饮食之习惯，有军事时可忍耐、能吃苦。至开斋之日，凡回教家家盛馔，如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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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马司令送专使行署羊二十头，尚未杀食，本日班禅派刘秘书长来，谓闻行署有羊，拟放生以肉易之。余觉佛教戒杀，固为美德，因蒙、藏喇嘛尽食肉，而又提倡放生，颇奇异。又既欲放生，而又以肉易之，其肉非生羊之肉乎，亦不可解。惟其肉不自杀，殆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之意欤。行署当然照办。闻放生后，即将羊身上系以红布条，或作其他记号，放之山上，只许剪毛，不得宰食，死而后已。又闻本日放生之举，因班禅急病，全体喇嘛为之诵经，且大放生，故有以肉易羊之请求。不无理由，且对专使行署特别客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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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 风雨雹雪 地震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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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会会长来访，谈及此间气候情形，谓五六月雨最多。每西北风起即降雨，年年雨潦，旱灾极少。每年阴历十月起至次年四月止，每日有风，大半为西北风。每年阴历八月间降雪霜，次年三四月止。结冰期间略同。通天河冰桥，每年阴历十月中旬结成，次年二月中旬开冰。结成后三日牛马即可通行。每年降雹多在阴历五六月中。地震亦有，据近三十年来所经，前清宣统初年一次较大，人民均避至草滩。民国六年又震一次，房屋略动。民国八年及二十一年又各一次，均甚微。去年九月又一次，白昼黄沙蔽天，晚即地震。藏民谓中央将有大员来，今年专使等至，藏民以为果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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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结古温度，据前牛载坤等所测（正、二、三、四、五、六及十、十一、十二各月见前），及此次余等所测（七、八、九三月均以阴历计）如下（均按摄氏表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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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早-6°，午13°，晚-3°，雨雪时-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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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早-3°，午15°，晚-3°，雨雪时-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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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早-5°，午16°，晚3°，雨雪时-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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