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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埃利希奥·加西亚,Tras las claves de Melquíades,pp.68-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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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Carme Riera,“Carmen Balcells,alquimista del libro”,Quimera,1983年1月27日,p.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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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埃利希奥·加西亚,Tras las claves de Melquíades,p.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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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他在信中跟门多萨说,他十七岁时就有了这第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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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举两个例子:在《番石榴飘香》中,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明确地向普利尼奥·门多萨保证他把车掉头(“是真的,我根本没抵达阿卡布可”,p.74),但在La novela detrás de la novela,Cambio(波哥大),2002年4月20日中,他又表示他们确实一路开到了阿卡布可度周末(“我在海滩上一秒钟也不得安心”)而“在那个周二”回到墨西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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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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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前排右三,戴着眼镜,显得格格不入)、路易斯·布纽尔(前排左二)、路易斯·阿科里萨(前排左一)、阿尔曼多·巴尔特拉(后排左一)、凯撒·萨瓦提尼(不确定,后排左三)、阿杜罗·利普斯坦(后排右三)、阿尔贝托(后排右二)、克劳迪欧·伊萨克(后排右一),1964年摄于墨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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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传 第十五章 魔术师梅尔基亚德斯:《百年孤独》 1965—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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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加西亚·马尔克斯回忆到,回家后的第二天,他一如往昔地坐在打字机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十八个月都没有起身”。[1]事实上,这次他只花了一年多一点儿的时间写作,从1965年7月到1966年8月,其中包括好几次中断,但他总是说自己花了十八个月的时间,又或许这个故事其实耗费他十八年的时间。他告诉普利尼奥·门多萨,当时最大的问题是“开头,我记得非常清楚,费尽千辛万苦完成第一个句子之后,我害怕地问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事实上,直到帆船在丛林间被寻获时,我都还不知道这本书接下来的走向。然而就在那个情节转折之后,整个过程又变得令人目眩神迷,我也开始乐在其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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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等他进行到大约第十页,第一代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在热带丛林里找到帆船以后,他才理解这段魔幻旅程不会那么快结束。行笔至此,他总算能松口气。这样的情形在第一个星期特别明显,当时他还处于休假的心态之中。他逐渐地放下过去五年的包袱,预计用打字机写完八百页的稿纸,最后则减少为四百页,结果还算估计得差别不大。在这四百页的稿纸里,他诉说了布恩迪亚家族四代的故事,这个家族在19世纪来到哥伦比亚一个名为马孔多的地方,他们以困惑、顽固、执迷、黑色幽默经历了哥伦比亚百年的历史。这个家族从宛若婴孩的纯真,经历男女成长的各种阶段,以及随之而来的堕落,在故事的最后一页,布恩迪亚家族的最后一名成员被飓风席卷而去。自从这本书问世之后,书评家就不断地猜测这个结局的意义何在。书中主要六位主角从一开始就出场,主宰了前半部的故事走向,包括建立了马孔多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他的妻子乌尔苏拉不仅是整个家族的支柱,也纵贯全书;他们的大儿子何塞·阿尔卡蒂奥与次子奥雷里亚诺上校——后者被视为书中的主角;自小备受折磨,长大后同样受苦的女儿阿玛兰妲;吉卜赛人梅尔基亚德斯不断带来外界的消息,最后定居在马孔多。哥伦比亚的历史经历了两次翻天覆地的变迁,即“千日战争”以及1928年发生于谢纳加的香蕉工人屠杀事件,后者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童年时期重要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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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一直希望写出阿拉卡塔卡的家族传奇,但把阿拉卡塔卡改名为马孔多;如今他在写的这本书的确是以阿拉卡塔卡为背景的家族传奇,只是重新命名为马孔多。然而,这已不仅只是尼古拉斯·马尔克斯上校的家族,如《枯枝败叶》里沉浸于怀旧之中、渴望名留青史,如今待以蔑视的讽刺态度视之;这也是加夫列尔·埃利希奥·加西亚的家族,饱受世人的嘲弄与批评,在戏谑中时而温暖,时而讥讽。写下这本书的,不是那二十岁时写下《家》的加西亚·马尔克斯,而是通过一种奇妙的方式,由他心中的小男孩儿执笔,由二十岁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以怀旧的心情回顾小男孩儿的体验;与小男孩儿手牵手的不是马尔克斯上校,而是如今将近四十岁的家居男人,饱读世界文学、历尽沧桑的加西亚·马尔克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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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为什么如今他总算可以下笔?在灵光乍现的那一刹那,他总算明白,与其写一本关于童年的书,不如写下他的童年记忆;与其写一本关于真实的书,不如写下真实所呈现出来的样貌;与其写下阿拉卡塔卡与当地人的生活,不如写下他们眼中所看见的世界;与其让阿拉卡塔卡在他的书中复活,不如以说故事的方式向它告别——不仅通过当地人的观点,也通过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通过他所理解的世界、过去的他,也通过他身为20世纪末拉丁美洲人所体会到的一切。换句话说,与其把阿拉卡塔卡与那间房子从世界中抽离出来,不如带领世界进入阿拉卡塔卡。除此之外,在情感上,与其唤醒尼古拉斯·马尔克斯的鬼魂,不如让他自己成为尼古拉斯·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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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从中感受到的,是千百个角度、不同层面的如释重负,生命中所有的努力、痛苦、失败、挫折都得到纤解;在这段无与伦比的创作过程中,他得到了解放、自我认同与肯定,从写作一开始他就知道——真切地知道—— 这部作品独一无二、极有可能成为不朽之作;随着愈发激动的创作过程,这本书也开始展现出属于故事本身庞大的格局。在写作的过程中,当然对作者本身也散发出魔幻、神奇、欣喜的感受,稍后对读者而言亦如是。如此这般的体验把文学创作的魔力提升到最高的境界。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这本书还具有疗愈性:马尔克斯不再心心念念、疯狂执迷地尝试重现记忆中不同的事件,而是以自己的方式重新整理了听来的故事、过去的经验,让整个故事以作者希望的方式呈现。因此,这本书的确充满了魔幻、神奇、欣喜——治愈了他许多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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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个曾经一天只写一段文章的人,如今每天写好几页。那个曾经颠三倒四、不管故事顺序结构的男人,如今如同上帝塑造地球成形般按部就班、一章接着一章地写下去。那个每次写作都被故事转折、角色走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如今戏耍起自己的生命经历:把外公、父亲与自己结合,把特兰基利娜、路易莎·圣蒂雅嘉与梅塞德斯融合;许多角色里都有路易斯·安立奎和玛歌的影子;他把祖母变成特娜拉;把塔奇雅写进阿玛兰妲·乌尔苏拉的角色里;把整个家族历史与拉丁美洲的历史合二为一,把他所知所有拉丁美洲文学中重要的元素——博尔赫斯、阿斯图里亚斯、卡彭铁尔、鲁尔福——结合《圣经》、拉伯雷、《西班牙侵略史记》、欧洲骑士故事、笛福、伍尔芙、福克纳、海明威。难怪他觉得自己像个炼金术士,难怪他把自己——加西亚·马尔克斯——以及诺斯特拉达姆斯、博尔赫斯融入伟大的作家(发明家)梅尔基亚德斯这个角色中,另一位把自己关进小房间里的天才,在文学这个世界里把整个宇宙浓缩在充满魔法的空间里,穿越了历史与永恒。简而言之,他所做到的不只是综合了所有的元素,更重要的(根据许多人的说法,这是他成功地写出作品被誉为拉丁美洲《堂吉诃德》的原因)是面对、结合这鲜为人知的、不凡的、增加生活乐趣的拉丁美洲中两个主要、互相矛盾的特质;在侵略与暴力、悲剧与失败这些晦暗故事的另一面,是嘉年华会的精神、拉丁美洲人民的艺术与音乐,即使在最黑暗的角落也能够颂赞人生,在最平凡的事物上找到快乐,这样的快乐对于许多拉丁美洲人而言不仅是受压制与失败时的安慰,而是预见更好的世界,对他们而言总是非常的接近;他们不只借由他们的革命颂赞,也借由日常生活的欢乐礼赞。后来,加西亚·马尔克斯当然否认这种野心勃勃的意图,“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任何意图”,他在1973年告诉伊莲娜·波妮娃托斯卡,“我只是个说故事、讲古的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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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9月的第一个星期,他已经大有进展。他很快发现自己需要百分之百地投入创作,必须暂停其他活动。一面写书一面在广告公司工作让他非常痛苦,于是,他决定放弃两份支付薪水的工作和固定的社交生活。对于一位有家庭的男人而言,这是非常大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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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故事背景设定在化名马孔多的阿拉卡塔卡,但如今马孔多已经成为整个拉丁美洲的代名词。他对拉丁美洲了解甚深,不过他也曾经在旧世界中生活,亲眼见证资本主义世界里的自由民主,及其与新社会主义国家如苏联之间的差异。他也曾住在苏联历史劲敌国家最具象征意义的城市里,这个国家不但正在界定世界的未来,并在过去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牵制、主宰拉丁美洲的命运——也就是美国。这个人非常了解这个世界,早在我们开始回顾他对于文学的理解之前,他已经对此知之甚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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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孔多已经成为哥伦比亚或拉丁美洲任何一个小镇最鲜活的形象(或者,如同非洲与亚洲的读者后来所证实的,第三世界最鲜活的形象),进而象征任何一个受历史力量摆布、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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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现今呈现于世人眼前的,《百年孤独》这个传奇故事诉说的是一个家族的故事,他们于19世纪从瓜希拉迁徙至非常类似阿拉卡塔卡的小镇。故事里的父亲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在荣誉与男子气概的影响下杀了他的至交,在朋友鬼魂的纠缠下被迫离开家乡。何塞·阿尔卡蒂奥建立了一个名为马孔多的小镇,他与坚韧的妻子乌尔苏拉在此盖了一栋房子,并成为当地公认的领袖。他们有三个小孩儿,分别是阿尔卡蒂奥、奥雷里亚诺与阿玛兰妲,并随着时间的演进增加了一些角色。透娜拉是家中仆人之一,几年下来与家族数名男子都曾发生过关系,混乱的性行为导致布恩迪亚家族最恐怖的梦魇,最后因为乱伦而生下带有猪尾巴的小孩儿,造成整个家族的灭绝。吉卜赛人时常来访,其中一个特别精明、聪明的家伙叫梅尔基亚德斯,最后在马孔多待了下来,并住进布恩迪亚家族的房子。故事里也有不受欢迎的访客——波哥大(书中未明述)的政府派来的政治与军事代表,以控制这个淳朴的小社区;这样的安排导致了好几次内战,让布恩迪亚家中的二儿子奥雷里亚诺长大后以激进的自由党身份参战,最后成为举国皆知的传奇英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随后,更加邪恶的势力来到马孔多——来自北美的水果公司进驻当地,大大转变了马孔多的经济与文化结构,于是劳工们以罢工对抗,在“美国佬”的煽风点火之下,政府派兵镇压,造成三千名工人与家人在马孔多外围的火车站遭到屠杀。经历了这一最黑暗的章节之后,马孔多逐渐走向毁灭,乌尔苏拉自己则成为毁灭的征兆——这个故事的灵魂逐渐死去,年青一代的角色越来越没有活力,他们不再创造神话,反而像是历史中的受害者,展现了人类性格中最原始的黑暗面。最后,一如梅尔基亚德斯的预言,布恩迪亚家族最后一名成员与年轻的姨妈在疯狂的爱恋之后生下了带有猪尾巴的小孩儿,他和整个马孔多最后被末日飓风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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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也是一部现代主义作品,这本书集合了所有文学作品之大成,层层叠叠、蕴含丰富;它的开头与结束宛若《圣经》一般充满神谕,其中又掺杂了神话与人类学的元素、西方文化的神话特质,独特的消极性嵌入了拉丁美洲特有的宏伟抱负以及受到羞辱的失败,还有最知名拉丁美洲思想家形形色色的大陆理论。不过,书中绝大部分的内容来自加西亚·马尔克斯个人的生活体验。只要是稍微了解他一生波折的人,几乎都可以在每一页找到他自身人生的写照——作者本人也声称书中每一桩事件的每一个细节都来自他的个人体验(“我只是个卑微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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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惊叹的还是这本书的形式,书中元素五花八门,以口授形式杰出地结合至高的文学艺术。然而,尽管书中大量呈现哥伦比亚的普罗大众生活文化,却没有沦为乡野奇谈。马尔克斯最大的成就,且是不凡的成就,是以魔幻手法呈现民间智慧,毕竟书中居民最明显的特质就是毫无智慧,面对他们注定要不幸栖息的世界,他们完全没有准备。在他们的世界里,智慧派不上用场,也无立足之地。然而,这本书的形式与那些用来当作参考依据的典型现代主义作品天差地别——仿佛是一部“不朽经典”,但其实来自20世纪前六十年中小说里所发现的一切,仿佛是詹姆斯·乔伊斯以说故事的语调,结合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姑婆法兰希丝卡的叙事技巧所写的一本小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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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加西亚·马尔克斯使用他所发现的伟大西方神话故事(希腊、罗马、《圣经》、外来的阿拉伯《一千零一夜》)、伟大的西方古典文学(拉伯雷、塞万提斯、乔伊斯)以及美洲大陆的先锋(博尔赫斯、阿斯图里亚斯、卡彭铁尔、鲁尔福),这位写下村庄、国家、世界的故事的人写出一部作品——一面镜子——其中他自己的美洲大陆终于认同自身,因而也找到了得以传承之处。如果博尔赫斯设计了观景窗(如同过世的鲁米埃兄弟之一),那么是加西亚·马尔克斯提供了第一幅真正伟大的集合描绘之作,使拉丁美洲因而不只可以认同自己,也受到普世大众的认同。路易莎·圣蒂雅嘉·马尔克斯·伊瓜兰·加西亚的儿子在这庞然、混乱的第三世界城市,在弥漫烟雾的小房间里粗糙、窄小的书桌前所写下的书,正具有这样的意义。他的激动不已其来有自,其中不安、欣喜的张力更贯穿整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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