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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把蛇悬在管子上面,让它掉了进去。我吹响了长号,蛇再度从另一端快速地飞了出来,优雅地划过空中。我们又试了第三次。然而,这一次它没有滑向欢呼着的崇拜者,而是向左急转,直奔一丛茂密的竹子而去。这条蛇显然已经准确地评估了周围的环境。它不仅能滑翔,还能掌控方向。它降落在离竹丛几英尺远的地方,几秒钟之内就消失其间。即便能把它找回来,我们也不会这样做。我们认为,它为自己赢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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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蛇并不是我们设法克服的唯一难关,我们还成功拍到了其他一些据我和理查德所知从未有人拍过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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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椰子种植园中,我们发现了另一种技艺高超的滑翔动物——鼯猴(colugo)。这是一种神秘的动物,动物学家不知道如何给它们分类。它们有时被称为飞狐猴(flying lemur),但肯定不是狐猴家族的成员。一些人认为它们可能是果蝠(fruit bats)的远亲,另一些人则认为它们跟树鼩(tree shrews)是远亲。鼯猴如猫一般大,拥有所有哺乳动物中最具延展性的毛皮斗篷。它们的皮翼不止在前后肢指尖之间,而是从脖子两侧一直延伸到长长的尾巴末端。据说鼯猴能够滑翔150码(约157米),但我们无法验证这一点。因为种植园中的椰子都种得整齐划一,彼此之间距离很近。不管怎么说,鼯猴的飞行无疑是令人赞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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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们举着火把在森林里搜寻的时候,留意到了眼镜猴(tarsier)红眼睛的反光。这是一种原始的灵长类动物,体型很小,只有一只小丛猴那么大。它的眼球太大了,无法在眼窝中转动,所以如果想看向一边,就必须转动整个头部。我们找到了它,拍下了它抓虫子并用尖牙把虫子撕碎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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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棒的是,我们还拍到了一群长鼻猴(proboscis monkey)在红树林里觅食的场景。在最先进镜头的帮助下,比起七年前我和查尔斯·拉古斯在探访科莫多龙的路上途经婆罗洲时的收获,这次的成果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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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经过三个月的实地考察,团队其他的成员回到英国,而我又多待了几天。在作为自由职业者的新生活中,我接受了一份委托,要写一篇关于在野外短途漫步的文章,具体地点可以自己选择。我选择了攀登基纳巴卢山(Mount Kinab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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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山位于距离婆罗洲西北海岸30英里(约48千米)的内陆,离马来西亚城市哥打基纳巴卢(Kota Kinabalu)不远。从那里看过去,基纳巴卢山像是一个巨大的矩形城垛,顶部装饰着尖塔和角楼。我并不是因为自己或许可以找到的动物而选择了这座山,尽管那里确实有一些在别处几乎没有的特殊物种。我已经看过许多婆罗洲的哺乳动物了。事实上,基纳巴卢山的一些哺乳动物居民,我压根就不想见到。据我所知,那里是六种老鼠的家园,这并不让人开心。据官方指南记载,其中有一种特别胆大的老鼠,在同类中也是最大的,它们的身体不算尾巴就有几乎1英尺长。我也不是为了能看到什么在低地森林里看不到的美丽绝伦的鸟儿,因为山上的鸟大多较小、平平无奇。如果我是一位知识丰富的植物学家,可能会为了看看山里的植物来爬这座山,因为山上有几百种兰花和七种不同寻常的食肉植物——猪笼草。其中之一是马来王猪笼草(Nepenthes rajah),这是大个子,据说它的捕虫笼可以大到有时甚至能淹死山中的老鼠。我对那座山的兴趣既不是源于植物也不是源于动物。我爬这座山,是出于地质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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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纳巴卢山是一座年轻的山。仅仅700万年前,它才以花岗岩熔岩的形态从地壳深处涌出地面,形成了巨大的山丘,并且抬升了周围的泥岩和页岩,构成了这一带的婆罗洲。现在,岩石覆盖层已被侵蚀,裸露出了已固化的花岗岩。尽管如此,这座山仍有将近13500英尺(约4115米)高,是西起喜马拉雅山脉、东至白雪覆盖的新几内亚山脉的最高峰。根据地质学家的说法,这座山仍在以每年几毫米的速度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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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低处被浓密的灌木丛覆盖着,雨水浸透了灌木,我在其间跋涉了一天,晚上找到一间小木屋过夜。这间小木屋是一队来山里进行生物学调查的英国科学家们在几年前建造的。第二天早上三点钟,我离开小屋,在黑暗中穿过低矮的灌木丛,爬上陡峭的岩石沟壑。黎明前一个小时左右,我到达了山顶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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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地方能和这里有一丁点儿相似。我脚下的岩石光秃秃的,几乎寸草不生,只有几株低矮的植物,零散地扎根在细小的石缝里。在苍白夜空的映衬下,我的前方矗立着两座非同寻常的尖峰,它们被叫作“驴耳朵”,这名字虽然不够体面,但描述得很准确。热带的新月侧躺着,悬在两峰之间。在山顶另一边,高原平缓地上升,达到它的最高点,好像有一把巨大的锉刀给这块岩石打磨出了这些非凡的形状,去掉了所有的不合适的棱角。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座山非常高,不久之前,山顶还戴着一顶冰帽。即使现在,岩石上凹陷的地方还不时能看到一层薄薄的冰盖。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些花岗岩,我可以看到它的表面到处都是平行的长凹槽。这些凹槽是由紧紧冻在冰帽底部的小石头刻出来的,冰帽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慢慢往下滑落,小石头也被拖着划过花岗岩表面。花岗岩本身很美,上面点缀着小小的黑色角闪石晶体,也散布着大得多的白色长石晶体。在一些地方,由于侵蚀程度不一,一些大块的结晶稍稍高出岩石表面,给我提供了稳固的立足点,让我可以安心地走过它们。在一个地方,我发现了一块1英尺宽的深棕色斑块,这是曾经覆盖在花岗岩表面的页岩碎片发生质变后留下的痕迹,这证明花岗岩岩体本身的外壳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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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来,吃了一块巧克力,从花岗岩上的一个小坑里深深地喝了一口清澈的雨水。越过黑漆漆的热带雨林,透过斑驳的迷雾,我可以远远看到哥打基纳巴卢的灯光勾勒出海岸的轮廓。云层开始沿着山两侧巨大的岩石表面飞掠而上。初升的太阳斜照在山尖上,接着慢慢地往下移动,直到它掠过高原潮湿的两翼,发出像水银一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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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曾经对放弃一份能保证自己可以安坐在伦敦办公桌后面的工作有过任何怀疑的话,在这里,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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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爱登堡自传 19The Tribal Eye《部落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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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制作《动物园探奇》系列节目的那些年,我也不免收集了一些纪念品,塞拉利昂酋长送给我的头盔面具是这项爱好的开端。在圭亚那,我收集了一些美洲印第安妇女佩戴的传统珠状围裙。在婆罗洲前往拍摄科莫多龙的途中,我得到一只吓人的木制面具,顶端插着犀鸟羽毛,面具的眼睛则是由交换来的小圆镜子做的。在澳大利亚,我收集了十多幅土著树皮画,以及名为“天蛇”、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型迪吉里杜管。随着我里士满家中的书架上这样的物件摆得越来越多,我开始意识到,它们不仅仅是纪念品而已,还具有更加非凡的价值。我开始在画廊和拍卖行里寻找类似的物品,成了一个部落艺术品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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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经销商没有巴黎、布鲁塞尔或阿姆斯特丹那么多,但如果懂门道的话,还是能找到那么一两家的。赫伯特·里泽(Herbert Rieser)是其中最实在的一位,他在离大理石拱门[1]不远处的一条后街上开了家小画廊。他年轻时又高又瘦,但上年纪后,背驼了起来,走路时弯着腰迈着大步。他最主要的兴趣是非洲工艺品,这也不奇怪,因为他出生在南非,父母是德国人。他知识广博,判断一件东西的品相时,眼光精准敏锐,不输任何人,很难说你会在他的架子上发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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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户们喜欢把他这间画廊当成一家小型私人俱乐部。赫伯特总是弓着背坐在后面,身边缭绕着高卢牌香烟的烟雾,递出一杯杯威士忌,那仿佛取之不尽的酒瓶就放在椅子下面。两三位客户则站在周围,争论着他刚到手的某件新藏品的品相、来源或功能。偶尔会有不明就里的陌生人探头进来,只为问问橱窗里某件物品的价格,见此情形连忙困惑地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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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顺道去看望赫伯特,发现他看上去比平常更加郁郁寡欢。“麻烦大了。”他说着,拉开了椅子后面一座壁龛上的小帘子。只见壁龛里有一座壮观的雕塑,是两个有着长鼻动物头部的人像,一男一女,手臂搂住彼此的肩膀,坐在一把长椅上。我认出这是马里(Mali)塞纽福人(Senufo)的风格。这样一件东西怎么会是麻烦呢?是假的吗?可我觉得它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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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它当然很不错,亲爱的,”赫伯特说,“这是我最得力的非洲买手刚刚收来的,我不得不买下它。如果我不买,他以后就要把货先拿给别人了,所以我给他开了张支票。但支票会被退回的,因为我账上没那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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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花了多少钱,那价格比我为任何一件部落艺术品付过的钱都多得多。但话说回来,我确实有这个钱,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我已经额外存了一些钱来应付财年末的税单。这个塞纽福人像真的是件工艺高超的艺术品。于是,我们达成一个协议:我签一张支票,金额包含他给买手那张支票以及给他本人的合理佣金,然后这件雕塑就归我了。不过他得给我立个字据,承诺如果我在财年结束时发现自己付不起税的话,他就会收回这件雕塑,并把钱退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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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年末,我设法付了税款,留下了这件雕塑。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动真格的收藏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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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辞去节目总监一职后,我立即向艺术部的负责人斯蒂芬·赫斯特建议,在早期大师素描和后印象派画作之余,电视屏幕上真的也应该有图腾柱和面具的一席之地。也许继《文明》之后,我可以再创作一部关于部落艺术的系列节目。这档节目将会短一些,也肯定不会有肯尼斯·克拉克的系列节目那样权威。但它会将观众带往令人兴奋的所在,向他们展示神秘的事物。既然我现在是个自由职业者了,就可以提议自行撰写脚本并主持节目。斯蒂芬完全可以拒绝,但他没有。《部落之眼》(The Tribal Eye)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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