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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791 在当年另一封给普列谢耶夫的信中,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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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793 现在我在等稿费。整个9月里我一文不名,典当了一些东西,真可说是如鱼撞冰,拼命挣扎。每年9月我总是拮据的,而今年夏天我没做事,靠未来的收入维持生活,所以这个9月份对我来说是特别黯淡的。我已经欠了苏沃林400卢布,以工作抵偿了200卢布……[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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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795 1886年是契诃夫一生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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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797 从那一年起,契诃夫一家住进了莫斯科科尔涅耶夫家的房子,并开始了一种丰富多彩的生活。原先他们在莫斯科经常搬家。之前住在雅基曼卡街的房子非常潮湿,后来搬去的房子又太嘈杂,不利于契诃夫的写作。怎样为契诃夫创造一个有利于写作的良好环境一直是全家人最挂心的事情。终于在1886年夏天,玛丽雅选定了莫斯科库尔德林花园街上亚科夫·阿列克谢耶维奇·科尔涅耶夫医生家的一所两层小楼作为新家。虽然一年的租金是650卢布,但是房子非常舒适,靠近市中心,适合全家人居住。在那幢房子里,契诃夫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书房。[75]一家人在那里住了四年。契诃夫写出了一批相对较长篇幅的作品,如《草原》《幸福》,以及第一部戏剧《伊凡诺夫》。1954年,这座房子被改建为契诃夫故居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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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02 契诃夫故居博物馆(刘文飞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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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04 1886年3月25日,契诃夫意外地收到了德高望重的格里戈罗维奇写来的一封长信。他鼓励契诃夫尊重自己身上那份难得的天赋,别再赶工写作,宁可忍受饥饿,也要保持自己的印记,在灵感的浸润中写出有内涵的作品。[76]这封信让时年二十六岁的契诃夫受到极大的震动。他意识到自己以往对待文学的态度是草率的,没有哪一篇短篇小说他用了一天以上的时间,比如《猎人》就是他在浴室里写成的。格里戈罗维奇的来信也让他确证了自己可贵的文学天赋,并真正意识到自己需要担当起作家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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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06 格里戈罗维奇是与托尔斯泰同时代的前辈作家,他能给年轻的契诃夫写去这样一封长信,自然令契诃夫激动不已。3月28日,契诃夫写信回复格里戈罗维奇,向他表示由衷感谢和崇高敬意。格里戈罗维奇本人也特意到库尔德林花园街拜访了契诃夫一家。之后,契诃夫将短篇小说集《黄昏》献给格里戈罗维奇。他们之间的通信,被玛丽雅收录在后来的契诃夫书信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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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08 让我们来看看这封1886年3月28日契诃夫写给格里戈罗维奇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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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10 我的慈祥和热爱的佳音使者,您的信像闪电一样使我惊愕万分。我非常激动,几乎哭了出来。现在我觉得,这封信在我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和做些什么来报答您,但愿上帝安慰您的晚年,就像您抚爱我的青春一样。您知道,普通人是以何种眼光看待像您这种才华超群的人的,因而您就可以设想,您的信对我的自尊心来说意味着什么。它胜过任何奖状,而对一个新手来说,它是对他现在的和未来的工作的酬报。我好像是晕头转向了。我判断不了,我配不配得到这如此崇高的奖赏……我只好重复一遍:这奖赏使我惊愕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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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12 如果说我有值得尊重的才能的话,那么我要向您的纯洁的心灵忏悔:我迄今一直不尊重这个才能。我感觉到,我是有才能的,但是我已经习惯于把它看作微不足道的。要是一个人对自己不公正,要使他怀疑和不信任自己,只要有一些纯粹的外因就足够了……而在我这个人来说,正如我现在所记得的,这种原因不在少数。我的亲属们对我的写作活动一向故作宽容,他们一向友善地劝说我别把正经事业撇下不干而去糟蹋纸张。在莫斯科我有数百个熟人,其中一二十人是从事写作的,而我却想不起来有谁读过我的作品并认为我是一个艺术家的。莫斯科有一个所谓的“文学小组”:不同年龄的形形色色的才子庸人每周一次聚集在饭店的单间里嚼舌头。如果我到他们那儿去读上哪怕是一段您的信文,他们就都会起来揶揄我。五年来我为许多报刊撰稿,我已经深刻体验到一点共同的看法:在文学上我是微不足道的。我很快就习惯于对自己的作品不求全责备,写到哪儿是哪儿!这是第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我是一个医生,整个儿忙于给人家治病,所以“一箭双雕”这个成语最妨碍我睡觉,比它对任何一个人的妨碍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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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16 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您向我指出了作品内容上的污秽之处,这一点当我在刊物上看到《巫婆》时,我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如果我不是在一昼夜之间写成这个短篇小说,而是花了三四天工夫的话,那么在作品中就不会有这种肮脏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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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18 我一定要避免做急就章,但这不会很快就能做到……现在我还不可能越出已经陷入的常轨。我倒是愿意挨饿的,以前我就曾挨过饿,但问题不在我身上……我只能在闲暇之际进行写作,白天有两三个小时,再加上深夜一小部分时间,就是说,这一点儿时间只能用于写写小东西。夏天,我空闲的时间多一些,花费也会少一些,那时我一定要做严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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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20 在我那本小册子上写我的真实姓名是不可能的,因为为时已晚:书已经印好,封面设计也已经做好。在您来信之前,许多圣彼得堡朋友曾劝我别用笔名去糟蹋一本书,但我没有听从劝告,也许,这是出于自尊心。我很不喜欢这本小册子,这是一锅大杂烩,东拼西凑地把一些大学生式的习作乱放在一起,再说这些习作又都经过了书报检查官和幽默杂志编辑们的删节,我相信,许多人读了这本书后会感到失望。如果我早知道,有人在阅读我的作品,有您在注视着我的写作,那么我就不会去付印这本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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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25 契诃夫故居博物馆里的这个客厅曾经是契诃夫和朋友们聚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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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30 格里戈罗维奇赠予契诃夫的签名照,18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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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35 短篇小说集《黄昏》的标题页,18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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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37 我把希望寄托在未来。我还只有二十六岁,也许,我还来得及做出一些事情来,虽说时光流逝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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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53839 请您原谅我,给您写了这么一封长信,也请您别责怪这个有生以来第一次胆敢让自己享受一下给格里戈罗维奇写信的欢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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