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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51 [4]Buner,位于斯瓦特东南方的一个地区,距离伊斯兰堡不过100多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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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56 我是马拉拉 [:1705573362]
1705575057 我是马拉拉 15 离开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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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59 离开河谷,比我之前做过的任何事情都要艰难许多。我还记得祖母以前经常背诵的一首拓帕:“普什图人不会自愿离开他的土地。若要离开,不是因为贫穷,就是因为爱。”现在,我们因为诗人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第三个被迫离开的理由——塔利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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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61 离开我们的家,让我觉得心如刀割。我站在屋顶眺望远山,亚历山大大帝曾登上白雪覆盖的埃勒姆山顶,在那里碰触到了木星。我看到了树木正在萌芽。今年,我们家那棵杏树的果实会被其他人采摘吧。世界悄然静寂,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河流和春风都静默了,甚至连鸟儿都停止了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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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63 我想哭,因为我从心底感觉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的家了。纪录片的制作人曾经问我,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斯瓦特,永远不再归来,我会有什么感觉。当时,我认为那是个愚蠢的问题。但现在我发现,所有那些我无法想象会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我以为我的学校不会关闭,但它关闭了;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离开斯瓦特,而我们正准备离开;我以为有一天斯瓦特会脱离塔利班的魔掌,我们可以开心地过日子,但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也许永远不会发生。我开始流泪。现在的局面,就好像每个人都在等别人带头去做点什么。我堂兄的太太哈尼开始抽泣,然后我们全部都哭了。但我的母亲却显得非常沉着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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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65 我把所有的书籍和笔记本都放进书包里,然后开始用另一个袋子打包衣物。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条长裤,然后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件上衣。就这样,我整理出了一袋上下身完全不搭的衣服。我没有带上任何学校的奖状、照片或私人用品,因为我们要搭乘别人的车,空间有限。我们家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像是笔记本电脑或珠宝首饰之类的。我们仅有的贵重物品就是电视、冰箱和洗衣机。我们过着很朴实的生活——我们普什图人喜欢坐在地板而非椅子上。我们家的墙上有洞,每一个杯子和盘子都有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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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67 直到最后,父亲仍旧抗拒“离开”这件事情。然而某天,父母的一位朋友在战火中失去了亲人,他们前往那户人家慰问。看见那户人家哀伤的面容,母亲下定决心要离开。她告诉父亲:“你不一定要跟着去,但我要走,我会带着孩子一起去香拉县。”母亲知道父亲不会任她只身离去。母亲受够了枪战和神经紧绷的压力,所以她打电话给阿富扎医生,求他劝我父亲离开。医生和他的家人也正要离开,因此愿意顺道带上我们。我们家没有车,幸好我们的邻居萨芬娜跟她的家人也要离开,可以顺便帮我们带一些人,而其他人则跟着阿富扎医生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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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69 2009年5月5日,我们成了IDPS(Internally displaced persons)。这听起来很像某种疾病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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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71 我们人数众多——不止我们家五个人,还有我的外婆、我的堂兄及他的妻子哈尼,还有他们的小婴儿。此外,我的弟弟们还想带上他们的宠物鸡——我养的那只死掉了,因为我在冬天用冷水给它洗澡。虽然我后来把它放进屋内的鞋盒帮它取暖,还找了所有邻居帮它祷告,它最后还是没能活过来。母亲拒绝带上那些鸡,她说:“如果它们把车里弄得一团乱该怎么办?”阿塔尔居然提议可以给它们穿上尿布!离开时,我们留了很多水和玉米给它们。母亲又要求我把书包留下,因为空间实在是太小了。我很害怕。我走过去,对着书本默念《古兰经》里的经文,试着借此保护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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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73 终于,所有人都准备就绪了。母亲、父亲、外婆,我的堂兄和他的太太及宝宝,还有我那两个弟弟,全都挤进阿富扎医生的厢型车后座,车上还有他的太太与小孩。有些小孩坐在大人的膝上,更小的小小孩则坐在小孩的膝上。我比较幸运——萨芬娜家的车上人数比较少,但我因为失去了自己的书包而心情沮丧。因为我把书本分开打包,而现在我只能眼睁睁地抛下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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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75 我们分别从《古兰经》中挑出一些章节,并做了一个特别的礼拜,以求保护我们甜蜜的家园与学校。然后,萨芬娜的父亲发动汽车,我们就这样慢慢驶离了我们的街道、家园、学校,离开我们的小世界,走进未知。我们不知道未来是否还会再见到我们的故乡。从照片上,我们看到过军队在一次对抗巴焦尔武装分子的行动中,将一切碾平。我们觉得,我们所熟悉的一切都将被摧毁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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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77 街道上拥挤不堪。我从未见过人们如此惊慌失措。汽车和人力车到处都是,骡车及卡车上也满载人和行李。甚至还有一家人全部挤在一部摩托车上,搞得全家人都在努力维持车的平衡,使其不致翻倒。更有数以千计的人徒步逃离,只是把衣物塞进背包里,背着就走。这看起来很像是整个河谷在集体搬迁。有些人认为普什图人是一支早已失落的以色列部落的后裔,面对此情此景,父亲则说:“看起来,我们就像是要离开埃及的以色列人一样,但我们缺了摩西领路。”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他们只知道他们必须离开。这是普什图人史上最大的一次移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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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79 正常情况下,要离开明戈拉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但是,塔利班砍倒了几棵巨大的苹果树,挡住了部分去路,因此,所有人不得不拥挤在同一条道路上。现场真的是人山人海。塔利班持枪在道路上巡逻,也在建筑物的屋顶上设置了哨卡,监视着我们。他们命令群众把车排成一列,而他们用来发号施令的,不是哨笛,而是武器。“塔利班交警。”我们试着用玩笑来打起精神。隔着差不多的距离,我们接连通过军队与塔利班的检查哨。看起来,军方再一次没有注意到塔利班就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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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81 “可能他们视力太差,”我们大笑着说,“差到看不见塔利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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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83 车辆的拥塞造成道路拥堵。旅途漫长,我们全身湿黏黏地挤在一起。通常,汽车旅行对于我们这些很少出门的孩子来讲,不亚于一场探险。但这次不同,每个人都很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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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85 在阿富扎医生的汽车上,父亲正在跟媒体朋友通话,来给这场河谷版的《出埃及记》做实况评论。母亲一再要求他压低音量,担心塔利班会听见他的声音。父亲的嗓门很大,母亲常开玩笑说他根本不用打电话,用喊的办法对方就可以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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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87 我们总算穿越了马拉根德的山隘,把斯瓦特抛在了身后。天色向晚时,我们抵达马尔丹,这是一座闷热而繁忙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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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89 父亲不断对每个人强调:“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家了。一切都会安然无恙。”但我们知道这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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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91 马尔丹已经有好几个由联合国难民署(UNHCR)提供的白色帐篷组成的巨型营地,就像那些在白沙瓦提供给阿富汗难民住的一样。我们不打算住进营地,那不是个好主意。有近200万人逃离了斯瓦特,你不可能把200万人塞进那些营地里。就算我们真能找到一顶帐篷,那里面也是闷热难当。而且据说各种疾病,比如霍乱疫情,已经开始散播。父亲说,他听到传言,有些塔利班甚至会躲在帐篷里,借机骚扰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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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93 那些有办法的人会住进当地人的家里,或者跟亲友共住。令人惊讶的是,马尔丹与邻近小镇斯瓦比的居民居然收容了3/4的IDPS。面对这些难民,他们打开了住家、学校及清真寺的大门。在我们的文化里,女性不得跟与她们没有亲戚关系的男人待在一起。为了维护女性的妇德,这些接待难民的家庭里的男人甚至离开自己的家,去别的地方住宿。他们成了自愿的IDPS。这又是一个关于普什图人好客传统的感人事例。我们确信,如果这次的大规模移民是由政府主导,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饥荒和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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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95 因为我们在马尔丹没有亲戚,所以决定继续赶路,前往香拉县——我们家族的所在地。到目前为止,我们走的实际是与香拉县相反的方向,但我们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搭便车的机会,离开斯瓦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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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97 第一个晚上,我们住在阿富扎医生的家里。而父亲则离开我们,动身前往白沙瓦,进行他关于斯瓦特近况的宣讲。他与我们约定,之后在香拉县会合。母亲竭力说服他和我们同行,但父亲拒绝了。他要去告诉白沙瓦与伊斯兰堡的人们,难民的生活是如何的艰苦,而与此同时,军队依旧毫无作为。我们和父亲道别,担心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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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75099 第二天,我们搭便车前往阿巴塔巴德,我祖母的家族住在那里。我们在那儿遇见了我的堂哥卡安吉,他跟我们一样,要向北去。他在斯瓦特经营一家青少年旅社,他租了一辆大巴,带着七八个男孩前往科希斯坦。他会途经贝沙姆。从那里,我们要想办法再搭一次车,才能到香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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