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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终于停了,但生活依旧非常艰辛。我们没有干净的饮用水和电力。8月,明戈拉发生了第一起霍乱病例。很快,医院外面就搭起了帐篷,里面挤满患者。因为获取补给品的道路被切断,那一点点可以果腹的食物就变得异常昂贵。正是收获桃子和洋葱的季节,农夫们尽全力抢救他们的作物。许多人为此甘冒生命危险:利用橡皮船穿越不停翻卷的高涨河水,试着把他们的作物运到市场。当我们发现市场上有桃子卖时,都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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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国际援助比以往的都少。西方发达国家正在经历经济危机,而总统扎尔达里的欧洲度假行也使得西方国家对巴基斯坦的同情心降低了。一些国家的政府指出,巴基斯坦的多数政客都不缴纳所得税,所以还要他们这些国家捉襟见肘的纳税人帮忙出钱赈灾,有些不合情理。而且,在塔利班的发言人要求巴基斯坦政府拒绝接受来自基督徒及犹太人的帮忙之后,一些国际救援机构开始担心他们员工的人身安全。没有人敢怀疑塔利班言出必行的程度。前一年的10月,位于伊斯兰堡的“世界食物计划”的办公室遭到轰炸,五名援助工作者因此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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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瓦特,我们开始看到更多的征兆,证实塔利班从未真正离开。有两所学校被炸毁,三名来自基督教团体的外籍救援工作者在回到他们位于明戈拉的总部时被绑架,随后被杀害。我们陆续收到更多惊人的消息:我父亲的朋友穆罕默德·法鲁克医生,也是斯瓦特大学的副校长,被两名闯进他办公室的枪手杀害。法鲁克医生是一名伊斯兰学者,更是伊斯兰大会党的前任成员,也是反塔利班化的最有力人士之一。他甚至还曾签署一项反对自杀式袭击的伊斯兰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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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次感到灰心与恐惧。当我们沦为IDPS时,我曾想过要成为一名政治家,现在,我知道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我们国家面临了太多危机,但没有一个真正的领导者下定决心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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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Islamiyat,伊斯兰宗教研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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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HAARP,High Frequency Active Auroral Research Program,高频主动式极光研究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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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马拉拉 17 祈祷再长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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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3岁之后,我就再也不长了。一直以来,我都比实际年龄显得成熟些,但突然间,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比我高了。我是班上30位同学中最矮的三个女孩之一。当我与朋友们在一起时,总觉得难为情。每天晚上,我都向真主安拉祈祷能再长高些。我用尺和铅笔在卧室的墙上记录下自己测量的身高。每天早上,我都会靠在墙上,检查自己是否长高了些。但那铅笔画下的记号固执地停在1.5米高的地方。我甚至答应真主,如果我能再长高一点点,我就会再多做一百次raak at nafl[1],在原本每日五回的祷告基础上心甘情愿地增加一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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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表过多次演说,但因为我实在太矮了,让人很难感到权威。有时我几乎看不到讲台外面。虽然我并不喜欢高跟鞋,但也只好开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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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开学时,我们班上一个女孩没有再回到学校上课。刚进入青春期,她就被嫁掉了。虽然她的个头比同龄的女孩子们高些,但也不过13岁而已。再后来,我们听说她生了两个孩子。我在化学课堂上一边背诵碳氢化合物的分子式,一边做起白日梦,想象着如果开始不上学,只是照顾丈夫的日常生活,会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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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塔利班已经不再占据我们全部的思想,但也不可能被完全遗忘。我们的军队本来就经营着很多奇怪的副业,比如生产玉米片和肥料,现在甚至开始拍摄起肥皂剧。巴基斯坦各地民众都迷上了一部黄金时段播出的电视剧《迅雷尖兵》,剧情再现了现实生活中发生在斯瓦特的交战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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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武装分子交战过程中,有一百多名士兵死亡,九百多人受伤,他们希望得到作为英雄的待遇。虽然这些人牺牲了自己,挽回了政府的权力,政府却迟迟不做出回应。我下课回家时,常常会看到几个眼泪汪汪的妇人在我们家里。战争期间,有数百名男性失踪,据猜测是被军队或是ISI带走了,但没有哪个单位愿意证实。妇女们无从得知任何消息,她们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或儿子究竟是生是死。有些人处于非常绝望的处境之中,因为她们完全没有自我谋生的能力。我们这里的妇女唯有在丈夫被宣布死亡时才被允许改嫁,丈夫失踪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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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为她们泡茶、准备食物。她们到我家来,是希望得到父亲的帮助。父亲是斯瓦特和平组织的发言人,他发挥了人民与军队之间桥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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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知道我丈夫是不是还活着。”我看到其中一个女人这样哀求着,“如果他们已经杀了他,我就能把孩子送到孤儿院了。但现在我的身份既不是寡妇,也不是妻子。”另一位女人告诉我,她的儿子失踪了。她说这些失踪的男人没有跟塔利班合作,可能只是在接到命令时,给了塔利班士兵一杯水或是一点儿面包。但是塔利班首领们都逃脱了,而这些无辜的男人们却被收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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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有位老师,就住在离我们家走路十分钟距离的地方。她的一个兄弟被军队带走,被铐上脚镣并遭到拷问,然后被关进冰箱里冻死。他与塔利班分子毫无瓜葛,不过是家小店的老板而已。后来军队向她道歉,说他们搞错名字了,抓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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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贫穷的妇女们来到我们家求助。一天,一位商人从波斯湾的马斯喀特远道赶来。他告诉父亲,他的哥哥和五六个侄子全都失踪了,他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这样他才能展开寻人计划,或者帮这些人的妻子改嫁。这些人之中有一位是毛拉,父亲动用了点儿关系,让他被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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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不只发生在斯瓦特,我们听说在巴基斯坦全境,共有数千人失踪。许多人到法院外面抗议,张贴失踪亲人的海报,但往往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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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们的法院正在忙着处理别的问题。巴基斯坦有一条法令,叫作《渎神法》,以保护《古兰经》不受亵渎。在齐亚·哈克将军推广伊斯兰化时期,这条法令特别严格,任何人只要“污蔑先知之名”,就会被判死刑或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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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的一天,一则新闻报道称一名基督教女子爱莎·比比被处以绞刑。她是个可怜的母亲,有五个孩子,在旁遮普的一个村子里靠摘水果维生。在一个大热天,她去接了水给同事喝,但有些人拒绝喝她拿来的水,并说因为她是基督徒,水就“不干净”了。他们相信身为穆斯林,如果和基督徒一起喝水,就会被“玷污”。这些人之中有一位是她的邻居,她很生气地指责爱莎·比比的山羊污染了她的水源。她们最后吵了起来,当然,就跟在学校里斗嘴一样,每个人的版本都不同,大家各说各话。其中一个版本是邻人试图说服爱莎·比比改信伊斯兰教。她回答道:耶稣因为基督徒犯下的罪行而被钉上十字架,先知穆罕默德又为穆斯林做了些什么?她的一位同事把这件事汇报给当地教长,教长报警。她被关了一年多,案子才被送上法庭,最后她被判处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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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穆沙拉夫将卫星电视合法化,我们的电视现在能看很多频道。突然间,我们就可以在电视上目睹这些事件的始末。这起事件遭到世界范围内的强烈抗议,所有的谈话节目都在讨论该事件。旁遮普省的省督萨尔曼·塔希尔站在爱莎·比比一边。他曾是一名政治囚犯,也是贝·布托的盟友,后来成了很有钱的媒体大亨。他到监狱里探望爱莎·比比,并表示他认为扎尔达里总统应该赦免她。他说《渎神法》是“黑暗之法”,而他的这个说法则被某些想要炒作新闻的主播反复强调。因此,拉瓦尔品第较大的几座清真寺里的教长,纷纷在周五祈祷会上谴责这位省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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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2011年1月4日,萨尔曼·塔希尔在伊斯兰堡吃过午餐后,被自己的保镖开枪打死。凶手共朝他开了26枪。凶手后来说,他是在听了拉瓦尔品第周五祈祷会的讲道后,决定要替神完成这件事。有那么多民众赞许这个凶手的行为,对此我们实在难以置信。甚至当凶手出庭时,律师还往他身上撒玫瑰花瓣。与此同时,这位过世的省督所属的清真寺教长,则拒绝在他的丧礼上祝祷,总统也没有去参加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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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国家疯了。居然开始赞誉杀人凶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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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不久,我父亲又收到一则死亡威胁。在纪念哈吉巴巴高中遭炸弹袭击三周年的集会上,父亲发表了一次热情洋溢的演讲。“法兹鲁拉是所有邪恶的统帅!”他喊道,“为什么他还没被抓到?”在那之后,有人告诉他要多加小心。接着,一封给我父亲的匿名信寄到了家中。信的开头写着“愿和平降临在你身上”,但信的内容却一点也不和平。信里写道:“你是毛拉之子,但却不是个好的穆斯林。不论你在哪里,穆斯林游击队都会找到你。”父亲收到信后,担心了好几个星期,但他拒绝停止出席活动,后来也就很快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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