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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 第三十章 去伊帕季耶夫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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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科夫列夫将目的地从托博尔斯克临时改为秋明，又改为鄂木斯克和现在的叶卡捷琳堡，于是莫斯科当局给了乌拉尔领导人几天时间来决定，一旦罗曼诺夫家的人到达乌拉尔，乌拉尔方面将如何保护他们。他们需要一个既容易保持隔离状态，又坚不可摧的地方。最容易想到的是城里的监狱。别洛博罗多夫和戈洛谢金去那里，查看能否将尼古拉与其他囚犯关押在不同的楼里。他们很快就认定，那里的建筑结构不适合这种操作。另外，让别洛博罗多夫失望的是，监狱长舍奇诺夫1911年至1912年曾在彼尔姆监狱任副监狱长，而他本人当时正在那里服刑。舍奇诺夫当时经常亲自下令将别洛博罗多夫关禁闭，以此惩罚他。因此，别洛博罗多夫又与地区执行委员会的左派社会革命党领导人霍季姆斯基一起研究其他的方案，他们走访了整个中心区，寻找适合关押罗曼诺夫家的人的地点。[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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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检查了各种公共建筑后，他们将范围缩小到了富裕市民的住宅，并查看了与布尔什维克合作的叶卡捷琳堡自由主义者K.S.阿尔希波夫医生的房子。不知道别洛博罗多夫是否认为占据阿尔希波夫的房子不太合适，他们最终选择了位于沃兹涅先斯基大街和沃兹涅先斯基路交叉路口，伊帕季耶夫家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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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伊帕季耶夫是一位采矿工程师和商人，在大战前和战争期间受益于这里繁荣的经济而发家致富。他是一位富有的中产阶级人士，他的财产被判定为适合政府征收的目标——如果征收只是暂时性的。伊帕季耶夫家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的石砌大楼，一层有一半位于地下。对他和家人来说，这是一幢舒适的房子。铁屋顶漆成了绿色，外墙粉刷成白色。车道的一侧有一座小花园。[794]房子坐落在小山上，一面俯瞰宽阔的湖面。[795]从安全角度看，这两个特点都很有利。它离市中心也不远：领导层希望选一个在他们快速联络范围内的地点。唯一的缺点是，英国领事馆就在沃兹涅先斯基大街上，正对这座房子。[796]但是乌拉尔领导人决心不让英国人的眼线注意到这里，他们要将这座房子变成一个除了名字以外其他方面都等同于监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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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第一个要求是合法占有空屋。1918年4月27日，就在前皇帝离开托博尔斯克整一天后，乌拉尔住房委员A.N.日林斯基拜访了尼古拉·伊帕季耶夫，命令他们一家在四十八小时内离开这里。确认书将于次日送达。伊帕季耶夫无权知道新住客的身份，只知道他们“不会破坏东西”。伊帕季耶夫一家惊慌失措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事实上，他们只有时间收拾一些随身可带的财物。乌拉尔领导人坚持要把大家具留在原地。伊帕季耶夫已经提前将陶器和一些地毯锁好，但后来他被要求——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被命令——留下钥匙：当局打算在新住客到达叶卡捷琳堡之前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伊帕季耶夫对此不太高兴。叶卡捷琳堡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兼地区执行委员会成员帕维尔·贝科夫前来编写房屋财产清单时，他才放心一点了。[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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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有产者，根据新拟定的宪法，伊帕季耶夫不管怎样都会失去他所有的公民权利和个人权利。他是一位“资产阶级人士”，是当局憎恨和迫害的社会阶层中的一员。他已经被盯上了，必须小心，不要惹恼契卡。所以他放弃了房子和大部分财产，在叶卡捷琳堡外面的库林斯科伊村与他的戈尔孔斯基亲戚住在一起。[798]他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真的如自己所说，照看好房子，直到他重新拥有产权。贝科夫完成了清点并将那些他认为对罗曼诺夫家的人和警卫分遣队没用的物品都存放起来。[799]他更大的任务是将这座宅邸变成一座城中要塞。戈洛谢金给住房委员日林斯基四十八小时的时间完成任务。日林斯基招募了一百名工人来翻新房子内部，并安排外部的安保。为了防止有人突然闯入，他还设置了一道双层围栏——外面的人只能透过外层围栏看见楼上的窗户。日林斯基催促工人加快翻新进度，所有的工作都在尼古拉到来前完成了。[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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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尔领导人没能保守住这个计划的秘密，叶卡捷琳堡的许多人都听说罗曼诺夫家的三位成员正在转移途中。有消息说，他们乘坐的列车离开秋明正往这座城市来时，嘈杂的人群便聚集在车站了。20世纪初，俄国火车站经常会聚集人群，当时列车到站仍然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人们谈论起前皇帝的长相，就更加兴奋了。[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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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缓缓驶入第一车站，人群骚动了。然而，尼古拉据此猜测，雅科夫列夫和乌拉尔布尔什维克领导人之间又发生了一次争执。事实是，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里，试图一窥罗曼诺夫家的人的真容，别洛博罗多夫和戈洛谢金已经对车站内外的局势失去了控制。[802]有些人是出于好奇，有些人则是为了对尼古拉和皇室表达怨愤。人群情绪越发激动，人们开始大喊威胁的话：“他们要完蛋了！他们终于落在我们手中了！”乌拉尔布尔什维克派出的警卫在站台上紧张地走来走去，局势很可能演变成暴力事件。这时，雅科夫列夫走出车厢，命令士兵准备好机枪，在列车周围形成警戒线。他惊讶地发现车站政委正在人群中大叫：“雅科夫列夫！把罗曼诺夫家的人带出车厢。让我往他那脏脸上吐口水！”武力对峙就这样形成了，很明显，站台上有些士兵支持政委，并挥舞着上了膛的枪。[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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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科夫列夫认为，解决办法是将列车及乘客转移到该市另一头、距离郊区几英里的第二车站。第二车站是商用的，这就意味着列车还要再开十五分钟，而且他们希望列车能在人群赶到之前到达第二车站。但雅科夫列夫没有料到在第一车站的站台上会出现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困难局面。他们又谈判了三个小时，确保罗曼诺夫家的人将受到严密关押，并且保证没有任何人会密谋营救他们。雅科夫列夫则坚持要求他们保证罗曼诺夫家的人不会受到伤害。正如他一再强调的那样，斯维尔德洛夫的指示是确保尼古拉的生命安全。雅科夫列夫自离开托博尔斯克以来一直面临着各种威胁，他要求乌拉尔领导人做出可靠的保证。人群一直拒绝散去。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达成了一致，让司机重新启动列车。[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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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争执很自然地重新唤起了雅科夫列夫对安全的担忧。列车驶入第二车站，他并没有及时将车上的人移交给别洛博罗多夫和迪德科夫斯基。这一次，他们没有平静地谈判，乌拉尔领导人对他在旅途中的管理感到愤怒，直截了当地命令他把罗曼诺夫家的人带出车厢。[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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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们无法再求助莫斯科了。现在别洛博罗多夫说了算。[806]雅科夫列夫的最后一项主动措施是命令他的分遣队在列车周围排成一圈，等他确认对方准备有序转移罗曼诺夫家的人。他花了几分钟时间来检查周围的环境。但他拖延不了多久。他拖拖拉拉地带着尼古拉、亚历山德拉和玛丽亚走出车厢，亲自将他们交给别洛博罗多夫和迪德科夫斯基，这时他才说出他们的名字。[807]两位乌拉尔领导人给了他一份正式的收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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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4月30日，本人，乌拉尔地区工农兵代表苏维埃的签名主席亚历山大·格奥尔基耶维奇·别洛博罗多夫，从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瓦西里·瓦西列维奇·雅科夫列夫处收到来自托博尔斯克的下列人员：1）前沙皇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罗曼诺夫；2）前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罗曼诺娃；3）前女大公玛丽亚·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并在叶卡捷琳堡市看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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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别洛博罗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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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迪德科夫斯基（乌拉尔地区苏维埃成员）[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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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工作干净利落是整个苏维埃政权区内布尔什维克的标志。叶卡捷琳堡也不例外，乌拉尔的官员用这张极为正式的收据向雅科夫列夫表示，他作为人民委员会全权代表的权力已经行使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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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将罗曼诺夫家的人带到两辆高级轿车上，他们将被带到伊帕季耶夫宅邸。三位布尔什维克领导人一同前往，全程监督：迪德科夫斯基坐在前排，尼古拉和亚历山德拉坐在后排；而别洛博罗多夫和阿夫杰耶夫坐在第二辆车上。他们计划全速前往沃兹涅先斯基大街上的伊帕季耶夫宅邸。没有车队护送。第一车站发生骚乱后，别洛博罗多夫认定，直接参与的人越少，就越容易将罗曼诺夫家的人带到目的地。这并不是他们原先的计划，本来戈洛谢金已经安排了一辆满载赤卫军的卡车在途中护送“行李”。但最后，只有迪德科夫斯基、别洛博罗多夫和阿夫杰耶夫参与了护送。他们各佩一把左轮手枪——迪德科夫斯基带了纳甘，别洛博罗多夫带了勃朗宁，阿夫杰耶夫则带了毛瑟。如果当时有人组织一场营救活动，有很大概率成功。[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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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采取了这些预防措施，但消息还是传开了，在伊帕季耶夫宅邸外面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戈洛谢金发出命令，这些好奇的旁观者才散去。[810]罗曼诺夫家的人高兴地走进了屋子，漫长而疲惫的旅途终于结束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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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雅科夫列夫和他领导的、从托博尔斯克来的分遣队来说，麻烦还远没有结束。一旦他们交出罗曼诺夫家的三个人，他们便会被视为嫌犯。雅科夫列夫和部下为雅科夫列夫同别洛博罗多夫之间的信任破裂付出了代价。显然，乌拉尔领导人只承认雅科夫列夫从柳比诺开始对尼古拉的监管是合理的，因为这是确保他们一行抵达叶卡捷琳堡的唯一可行方法——他们也不想与斯维尔德洛夫发生争执。但是现在，分遣队要为参与此事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们没有因为在困境中竭力执行任务而得到赞扬，反倒被扣留在叶卡捷琳堡。分遣队的士兵声称，他们被关在地下室里整整三天。[811]纳博科夫和列别杰夫的待遇比马特维耶夫更糟糕。马特维耶夫与他们分开监禁，想办法与别洛博罗多夫和戈洛谢金取得了联系。[812]作为一名布尔什维克，马特维耶夫对他们暗示说他一直在怂恿尼古拉逃跑很愤怒。[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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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科夫列夫本人被带到乌拉尔地区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委员会召开了紧急会议，对他最近的行为进行评估。雅科夫列夫由部下陪同出席。扎斯拉夫斯基和阿夫杰耶夫批评他表现得像尼古拉的忠实臣民，而不像一位革命者。他们愤怒地交谈着。雅科夫列夫没有被吓住。他制作了一份与斯维尔德洛夫谈话的录音带，作为他有权采取行动的证据。这不可避免地展现了他对叶卡捷琳堡领导层的不信任，但也透露了他是如何要求斯维尔德洛夫同意他将罗曼诺夫家的人带到他的家乡乌法山区去的。最重要的是，这表明雅科夫列夫在秋明和鄂木斯克的这几天都就自己的行动请示了斯维尔德洛夫。他谴责扎斯拉夫斯基和阿夫杰耶夫想杀害尼古拉，而斯维尔德洛夫命令他保护罗曼诺夫全家——他说这就是他要求斯维尔德洛夫批准他前往乌法的原因。虽然斯维尔德洛夫拒绝了，但至少他曾经批准将鄂木斯克作为替代的目的地。[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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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科夫列夫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乌拉尔地区苏维埃执行委员会主席团承认，他确实不是叛徒。尽管如此，别洛博罗多夫和雅科夫列夫之间已经势同水火。裁决并不理想。会议认为雅科夫列夫表现得过度紧张和疑心。他们没有考虑到，乌拉尔领导人已经给了雅科夫列夫足够的理由去怀疑，他们是否一致遵守了莫斯科的命令。[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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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没有进一步威胁雅科夫列夫的安全或声誉。别洛博罗多夫与斯维尔德洛夫通话，告知他们，尼古拉、亚历山德拉和女儿玛丽亚被安全地关押在叶卡捷琳堡。党内紧张的关系得到了缓和。别洛博罗多夫告诉莫斯科，他等待进一步的指示。[816]乌拉尔领导人明确表示，不愿与雅科夫列夫再次合作。曾与他达成谅解的戈洛谢金对他说：“哦，雅科夫列夫，你已经失去了革命精神！”[817]执行委员会让他收拾东西返回莫斯科。他手下的士兵被解除武装，得到了工资，最后被遣散了；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回家或是回托博尔斯克。从那时起，叶卡捷琳堡的布尔什维克将负责守卫罗曼诺夫家的人。[818]雅科夫列夫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整支分遣队带到首都去，让他们证实自离开托博尔斯克以来他所经历的一切。他确信，斯维尔德洛夫一定会震惊。但是首先，雅科夫列夫回到了乌法，并于1918年5月3日向聚在一处的两支红军队伍做了报告。他仍然很聪明地讲述了叶卡捷琳堡的布尔什维克如何对待他。他按照与斯维尔德洛夫达成的一致履行自己的职责，却不断经历欺骗和危险。[819]随后，他才去了莫斯科。他手下的士兵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是只身前往的。[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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