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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玻利瓦尔的老师——性情古怪、四处游荡的罗德里格斯——离开委内瑞拉已经6年多了。他在瓜尔—埃斯帕尼亚谋反期间逃亡,[62]在牙买加找到了安全的避难所。他更名为塞缪尔·罗宾逊后,在一所学校教了一段时间书,并学习了英语和印刷术。此后不久,他现身巴尔的摩,在那里生活了近3年,为一家印刷厂工作。罗德里格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谋生,他先后做过老师、小农场农民、房地产经理、肥皂制造商、烛台制造商、火药商人、记者、作家,办过孤儿院和养老院,倡导过卖淫改革和前卫教育理念。但他始终是在旅行,在启蒙思想的指导下学习和生活;在启蒙运动中,文学可以跨越国界。“我不想像树一样在一个地方扎根,”他写道,“而是宁愿像风,像水,像太阳,像所有那些永远运动不息的事物。”[63]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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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9年,他前往法国巴约讷(Bayonne),在那里教授西班牙语、法语和英语,并与流亡的墨西哥神父弗雷·塞尔万多·特蕾莎·德·米耶尔(Fray Servando Teresa de Mier)一起,开始筹划在巴黎建立一所语言学校。到1801年,这个梦想实现了。鉴于法国与西班牙新近结成联盟,他和米耶尔在巴黎教授当时颇为流行的西班牙语,颇见成效。但罗德里格斯的流浪精神让他很快渴望再度上路。1804年,当玻利瓦尔在巴黎与他见面时,罗德里格斯刚从维也纳回来。这又是一次意义非凡的旅行,他在维也纳一位著名奥地利化学家[64]的实验室里短暂工作了一段时间。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本的规划,转而帮助曾经的学生恢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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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5年4月,玻利瓦尔、罗德里格斯和费尔南多·德尔·托罗踏上赴意大利的疗养之旅。他们乘坐公共马车抵达里昂,休息了几天,随后把行李先行寄往目的地,自己则像卢梭那样徒步旅行,每天走上一小段。每年这个时候,法国的乡村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紫藤花、罂粟花和鸢尾花竞相绽放,柳树和白杨萌发新绿。玻利瓦尔一向热爱大自然,很享受在开阔的道路上旅行。渐渐地,新鲜的空气和适度的运动帮他找回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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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翻越了萨瓦山(Savoy Alps),在莱斯沙米特山谷(valley of Les Charmettes)短暂逗留。据说,卢梭曾在这里度过了几年的快乐时光,就住在他众所周知的情人和“妈妈”瓦朗夫人家里。当他们探访卢梭的藏身之处时,罗德里格斯津津乐道这位他心目中的英雄的曲折人生。他们从那里出发前往意大利,逐渐意识到凯旋门和纪念碑(甚至包括一座高耸的金字塔)都是为拿破仑在意大利的加冕所做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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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人成了其乐融融的旅伴。33岁的罗德里格斯年纪最长,他快活、质朴、无拘无束,永远扮演着老师和煽动者的角色。费尔南多·德尔·托罗是贵族也是士兵,他父亲是德尔·托罗侯爵;洪堡在加拉加斯时就住在这位尊贵的曼图亚诺家里。但同时费尔南多也同样嗜赌成性,追求享乐。[65]玻利瓦尔是三人中最年轻的那个,他躁动而情绪化,已有过不少生活阅历,却仍对一切充满好奇。不难想象他们沿着泥泞的道路前行,一路高歌,一路高谈阔论——老师大谈特谈他的哲学,士兵追忆他的丰功伟绩,未来的解放者惊叹于周围正在上演的历史。刚入境意大利,他们就一头扎进对意大利语的学习中,乐此不疲地阅读薄伽丘、彼特拉克和但丁的作品,玻利瓦尔从中学到了许多有用的格言。不过,他们也没有落下任何旅行者都会做的事——在露天市场买水果,在沿途的小旅店歇脚,躲避雨中疾驰而过的马车溅起的泥汤,在咖啡馆里谈天说地,在喧闹的路边小餐馆里研究路线。那时很少有南美人到乡间旅行,想必他们古怪的举止和口音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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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6日,他们在米兰见证拿破仑戴上历史悠久的伦巴第王冠,据说王冠上有耶稣受难时留下的一颗钉子。“上帝将它赐予我,”拿破仑将它戴在自己头上时宣布,“谁敢碰它一根手指,谁就会倒大霉。”当时在场的还有范妮、她年迈的丈夫,以及她年轻的情人欧仁·德·博阿尔内,似乎整个欧洲此刻都在为一个人的胜利而欢欣鼓舞。[67]几天后,在蒙泰基亚罗(Montechiaro)的战场上,玻利瓦尔有机会目睹重回朴素着装的拿破仑检阅手下部队。而且,据玻利瓦尔说,拿破仑从宝座上回望,用他的小望远镜对准站在远处山丘上的那几位南美旅行者。[68]“说不定他会把我们当成密探。”[69]玻利瓦尔的一个同伴说。于是敬畏化作了恐惧,他们决定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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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狂热的庆祝活动持续了好几天。6月8日,拿破仑任命他的继子,24岁的欧仁·德·博阿尔内,为新意大利王国的总督。[70]玻利瓦尔和友人旁观了这一切。范妮和欧仁是情人,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她也喜欢挑起约瑟芬皇后的儿子和玻利瓦尔之间的竞争。几年后,她在一封信中提到,她和玻利瓦尔在意大利见过面,至于是在大型聚会上还是单独会面,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论在哪种场合,这都将是一次尴尬的邂逅:玻利瓦尔早已决意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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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活动结束后不久,玻利瓦尔一行就动身上路。他们向罗马进发,一路上随性地在维罗纳、威尼斯、费拉拉、博洛尼亚、帕多瓦、佛罗伦萨和佩鲁贾做了停留。据说佛罗伦萨的艺术和历史让玻利瓦尔欣喜;威尼斯让他失望,因为他觉得不够宏伟;但永恒之城罗马给了他深刻的启迪,点燃了他事业的火种。[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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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7月,他已置身罗马,参观了古罗马竞技场、罗马广场、卡斯达和波利克斯神庙的废墟;追思历史,阅读提图斯·李维的著作,想象尤利乌斯·恺撒踏在这片土地上擘画帝国命运的日子。这三个朋友在圣三一教堂附近的西班牙广场找了一套公寓。[72]他们成天上街闲逛,迫不及待要见识这座城市,同时不厌其烦地谈论着古罗马的苦难和辉煌——如何从一个不起眼的村庄建成一个伟大的共和国。“我接受的是砖砌的罗马,留下的是一座大理石的都城。”[73]恺撒[74]曾如是吹嘘。为委内瑞拉做同样事情的念头已成了玻利瓦尔的明确目标。[75]毫无疑问,正是在恺撒的废墟之上,他开始建立美洲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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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马,玻利瓦尔再次见到了亚历山大·冯·洪堡和斯塔尔夫人;后者由于直言不讳地谴责拿破仑,实际上是被赶出巴黎的。[76]当时,斯塔尔夫人与经常往来的几位著名作家结伴旅行,忙着为她日后最著名的书《柯丽娜》搜集素材。另一边,洪堡来此地拜访他的兄弟威廉,他是著名哲学家,也是普鲁士驻罗马教廷的公使。[77]威廉·冯·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是教廷的宠儿,他在平乔山(Monte Pincio)的豪宅成了当时的名流聚集地。[78]玻利瓦尔很可能就是在那高耸的马耳他别墅里遇到了许多当时恰好在罗马的欧洲知识分子,[79]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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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人声称玻利瓦尔和亚历山大·冯·洪堡曾一同前往那不勒斯,并肩攀登维苏威火山,但玻利瓦尔和洪堡的文章都没有提及此事。更有可能的是,玻利瓦尔与洪堡的所有会面都在威廉家中进行,洪堡在那里继续宣讲他的探险,讨论新世界的自然奇迹,而玻利瓦尔则试图将谈话主题引向美洲脱离西班牙实现独立。尽管这个年轻人的思想越来越激进,洪堡仍然保持着严谨的客观态度。[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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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以前,洪堡在游历美洲大陆的中心地带时,曾在日记中生动记下了殖民主义的不公。“一小部分欧洲的西班牙人怎么能在好几个世纪里霸占这么庞大的帝国?”[81]他诘问道。但他从未在公开场合发表这类言论;他认定西属美洲人民本质上自满、懒惰,没有足够的动力去摆脱枷锁。[82]将近半个世纪后,在玻利瓦尔去世之后很久,洪堡致信玻利瓦尔的副官丹尼尔·奥利里表达了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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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洲期间,我从未遇到过有人发泄不满;我注意到,虽然人们没有表现出对西班牙有多么热爱,但至少有认同……直到后来,当斗争开始时,我才意识到他们对我隐瞒了真相,他们心中不仅没有什么爱,而且存在着根深蒂固的仇恨……但最让我惊讶的是玻利瓦尔辉煌的事业,在我们分别后发展得如此迅猛……我承认当时我错了,那时我只当他是个幼稚的人,不可能实现如此宏伟的抱负。[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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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谁向洪堡隐瞒了殖民地对西班牙根深蒂固的仇恨,那人绝不可能是玻利瓦尔。恰恰相反,他一直试图在这个问题上启发洪堡,但他始终无法让洪堡相信,他的反叛理想绝不只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年轻人的一时兴起。很久以后,在革命如火如荼、玻利瓦尔的大名响彻世界的时候,他们互通过几封客套的信,但再没有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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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罗马熙来攘往的洪堡别墅里,威廉·冯·洪堡公使将玻利瓦尔介绍给了西班牙驻罗马教廷大使安东尼奥·巴尔加斯·拉古纳(Antonio Vargas Laguna)。巴尔加斯后因对拿破仑发表了严厉而有理有据的言论而入狱,但在1805年那些令人陶醉的早年日子里,宽容普遍存在,法国被视为世界上的进步力量,这位坦率的大使也受到高度尊重。为表示慷慨,他提出带玻利瓦尔去梵蒂冈觐见教皇庇护七世。[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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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加斯提前告知玻利瓦尔,觐见教皇的客人应准备好亲吻教皇的凉鞋,并对教皇的象征符号表示敬意,那时他或许以为这位年轻客人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在这位大使监督下发生的一幕令他备感意外。当他们被领进教皇办公室时,玻利瓦尔被要求上前跪下并亲吻教皇凉鞋上的十字架,但他拒绝了。巴尔加斯大吃一惊,显然很慌张。教皇看到这名外交官的窘态,试图大事化小。“随这个印第安年轻人的便吧。”他喃喃地说。他伸出一只手,玻利瓦尔接过去,吻了他的戒指。接下去,教皇问了他一个关于西印度群岛的问题,玻利瓦尔的回答令教皇颇为满意,然后谒见就结束了,教皇转向了另一个人。离开梵蒂冈后,巴尔加斯斥责这位年轻人不遵守恰当的礼节,但玻利瓦尔对此进行了尖锐的反驳:“如果教皇把基督教的最高象征穿在凉鞋上,说明他根本不尊重它;最骄傲的基督教国王都把它嵌在冠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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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当时的玻利瓦尔更讨厌哪一点:是被要求亲吻一只鞋子,还是被一个西班牙人训斥。他已经离开西班牙的势力范围将近一年了,与它的隔阂也变得越发清晰。正如亚历山大·冯·洪堡多年后才意识到的,他对西班牙怀有根深蒂固的仇恨。一开始,这是身为曼图亚诺的一种天然反应;待他成为一名已婚地主,在委内瑞拉努力打理名下资产的几个月里,这种仇恨不断滋长;在法国,他看到一个民族摆脱了波旁王室的统治,迎来繁荣昌盛,这种仇恨变得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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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一个闷热的下午,玻利瓦尔和罗德里格斯、德尔·托罗一起艰难地爬上了萨克罗山(Monte Sacro),个个汗流浃背。[85]罗德里格斯向二人说起了古罗马的平民,他们厌倦了贵族统治,在公元前494年奋力攀上了这同一座山来发泄怒火,并誓要脱离罗马共和国。这三位旅行者到达山顶时,燃烧的夕阳正在地平线上徘徊。他们坐在一块巨大的废墟大理石上,眺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城市。玻利瓦尔似乎陷入了沉思,琢磨着历史的兴衰更迭。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开始高声探讨为什么罗马如此不愿意给予人民简简单单的自由。傲慢与固执!政治上的愚蠢!他情绪激动,踱来踱去,仿佛他迄今为止的短短生命中上演的所有悲剧都是为了让他理解这种愤怒。突然间,他的眼眸因激动而发亮,他转过身来,双膝跪地,攥紧罗德里格斯的手,向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起誓,他定将解放他的国家。“不把那些浑蛋一个不剩地除掉,我决不会罢休!”[86]他高呼。20年后,他在写给罗德里格斯的信中忆起这一幕:“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萨克罗山,在那神圣的土地上发誓要为家乡的自由不懈奋斗吗?你一定没有忘记那个永恒荣耀之日。”[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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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罗山上的誓言标志着一个转折点,是一种激进精神的真正体现。但究其根本,它可以被看作玻利瓦尔祖辈们的愤怒的延伸,是殖民地受挫后的愤怒,在300年间从一个美洲人传给了另一个美洲人。1824年,当美国海军军官海勒姆·波尔丁问玻利瓦尔是什么促使他从事解放美洲的大业时,他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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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孩提时代起,我就很少想其他事情:我对希腊和罗马的英雄故事非常着迷。美国刚刚发生的革命也是一个例子。华盛顿唤醒了我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的愿望……当我和两个同伴……到达罗马后,我们爬上了帕拉蒂诺山[Mount Palatino,原文如此],全都跪下来,彼此拥抱,发誓要么解放我们的国家,要么为此付出生命。[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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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在萨克罗山上发愿后不久就离开罗马,返回了法国,尽管尚不清楚他是在1805年底还是1806年初抵达的巴黎。巴黎共济会[89]的一份记录显示,他是在1805年11月至1806年2月之间的某个时候入会的。[90]这个反对君主制的兄弟会当时正在疯狂招募年轻男性。最有可能的是,他和同伴们知道,他们最好趁着天气温和徒步回去,于是在11月霜冻之前到达巴黎。归来后的玻利瓦尔已与之前判若两人:健壮、精力充沛,因锻炼而恢复了健康,再也不会屈从于浪荡子的生活了。他是一个典型的革命者:节制、自律、永不满足的好奇心。如果他确实在那个时候加入共济会,那一定是为了结识其他像他一样渴望改变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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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的时候,范妮很可能不在巴黎,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怀上了儿子欧仁。[91]从孩子的出生日期1806年4月23日可以推断,他是在1805年7月下旬被怀上的,就在范妮的情人欧仁·德·博阿尔内被任命为意大利总督之后,大约在玻利瓦尔离开米兰一个月后(孩子的出生证明上写着博阿尔内是他的教父)。[92]很久以后,当玻利瓦尔作为南美洲的解放者广为人知时,范妮试图暗示她的一个孩子可能是他的。[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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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对范妮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他的希望和抱负已转向别处。也许是因为她怀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也许只是因为他厌倦了她。在离开巴黎去意大利之前,他送给她一枚刻字的戒指[94]作为临别赠礼,而她哭着恳求他别走。后来他功成名就,而她债台高筑之时,她试图向他借钱,说服他买下她的房子,甚至建议让她的儿子和他家族里的任何一个女人成亲。[95]他对她的执着和努力置之不理,直到最后,直到她给他写了几十封求情信之后,[96]他才给一个途经欧洲的部下发了一个简短指示:拿上这张我的肖像,他写道,把它交给德尔维厄夫人。[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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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玻利瓦尔跪地起誓要解放他的家乡时,一位更加年长、阅历丰富的委内瑞拉人也在为此做准备。1805年9月2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兵以乔治·马丁先生[98]的名义在英国格雷夫森德登上“波利号”轮船,前往纽约召集一支自由战士大军。他就是弗朗西斯科·德·米兰达,大约25年前玻利瓦尔的父亲曾求助过的知名革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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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55岁的米兰达过着极为丰富多彩的生活。他见过许多当时的重要人物,包括托马斯·杰斐逊、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乔治·华盛顿、詹姆斯·麦迪逊、托马斯·潘恩、亨利·诺克斯、叶卡捷琳娜二世、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拉斐德将军,甚至还有约瑟夫·海顿。他既是一位魅力四射、游历广泛、通晓多种语言的体面人,又是一个不幸的流浪者,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他将被指控为各种各样的可鄙角色:走私犯、逃兵、江湖骗子和小白脸。他于1750年出生在加拉加斯,是加那利群岛人的后代。他的父亲是著名商人,拥有众多产业,包括一家纺织厂和一家面包店,[99]但当西班牙当局选他担任一个新民兵组织的领导人时,曼图亚诺精英们奋起反抗。正是这同一群人——包括胡安·比森特·德·玻利瓦尔——日后又联名写信恳求米兰达发动反抗西班牙的暴动。[100]他们发起了一场反对米兰达父亲的运动,严厉批判米兰达父亲是“穆拉托人、政府走狗、小店主、暴发户,配不上”[101]他荣耀的任命。米兰达的父亲被迫卷入了一场令人难堪的法律战,被要求提供冗长的家谱来证明自己血统的“纯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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