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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20 “这就是那个写出了玄妙莫测的臭虫萨姆沙的作家。”我失望地自忖道,我眼前见到的只是一个简朴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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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22 “您的诗中还存在不少杂音,”父亲独自回到办公室后,弗朗茨·卡夫卡对我说,“这是青年人的症结所在,是生命力过剩的象征。所以,尽管与艺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连这些杂音本身也是美丽的。恰恰相反!杂音会妨碍表达。不过,我不是评论家。我无法立即变成其他东西,然后再变回自己,并准确地测量出两者间的距离。正如我所说,我不是评论家。我只是被裁判者及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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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24 “那法官呢?”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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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26 卡夫卡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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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28 “我虽然也是法庭的工作人员,但我并不认识那些法官。我很可能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助理司法人员。我身上没有什么确定的东西。”卡夫卡笑了。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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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30 “确定的只有悲伤。”他严肃地说道,“您什么时候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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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32 这个问题让我很意外,因而我飞快地答道:“晚上,在晚上。白天我基本不写。我白天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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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34 “白天是场盛大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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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36 “光线、工厂、房屋,还有对面的窗户都会打扰我。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光。它会分散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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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38 “光或许分散的是人内心的黑暗。如果光能征服人类,那是件好事。要是没有这些阴森无眠的夜晚,我根本不会写作。可也是因此,我才一再地意识到自己被囚禁在黑暗的孤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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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40 “他自己不就是《变形记》里那只不快乐的虫子吗?”我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我庆幸自己打开了心扉,让我的父亲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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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44 卡夫卡浓密深色的睫毛下长着一双大大的灰眼睛。他棕色的脸庞总是充满生机。他用表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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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46 但凡能通过运动面部肌肉代替言词的场合,他都会这么做。展颜微笑,挤挤眉毛,皱起狭窄的额头,向前推动或努起唇尖——他就用这些动作取代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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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48 弗朗茨·卡夫卡热爱手势,所以他对此使用得相当俭省。对话时,他的手势并不是对语词的重复,而是一种与之相当的、自成一体的运动语言,一种沟通方式。因此,它绝非被动的反射,而是恰当的意志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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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50 把双手折叠在一起,或把摊开的手掌平放在写字台的垫片上,或在椅子上舒适却又紧绷地将上半身向后仰去,或在脑袋前倾的同时提起肩膀,或将手压在心脏上——这只是他质朴的表达方法中的一小部分。做这些动作的同时,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歉疚的微笑,好像在说:“这是真的,我承认我在玩一个游戏,但我希望你们能喜欢我的游戏。然后——然后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想争取你们片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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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54 “卡夫卡博士很喜欢你,”我对父亲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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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56 “我们是在事务所里认识的。”父亲回答说,“在我设计了摆放索引卡片的柜子之后,我们才走得越来越近。卡夫卡博士很喜欢我搭建的模型。谈话间他向我坦陈,完成办公室的工作后的下午,他要在位于卡林区波杰布拉迪街上的木工科恩豪瑟(Kornhäuser)那里‘待上好几个小时’。自此之后,我们经常聊一些私人的事情。然后我就把你的诗给他看了,于是我们就成了——关系很好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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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58 “为什么你们没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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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60 我父亲摇了摇头。“他太害羞,也太自我封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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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62 下一次见到卡夫卡的时候,我问:“您还要到卡林区的木工那儿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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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64 “您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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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66 “我父亲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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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6068 “不,我已经很久没去了。我的健康状况已经不允许我这么做了。我这身子太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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