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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卡夫卡热爱手势,所以他对此使用得相当俭省。对话时,他的手势并不是对语词的重复,而是一种与之相当的、自成一体的运动语言,一种沟通方式。因此,它绝非被动的反射,而是恰当的意志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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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双手折叠在一起,或把摊开的手掌平放在写字台的垫片上,或在椅子上舒适却又紧绷地将上半身向后仰去,或在脑袋前倾的同时提起肩膀,或将手压在心脏上——这只是他质朴的表达方法中的一小部分。做这些动作的同时,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歉疚的微笑,好像在说:“这是真的,我承认我在玩一个游戏,但我希望你们能喜欢我的游戏。然后——然后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想争取你们片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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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博士很喜欢你,”我对父亲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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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在事务所里认识的。”父亲回答说,“在我设计了摆放索引卡片的柜子之后,我们才走得越来越近。卡夫卡博士很喜欢我搭建的模型。谈话间他向我坦陈,完成办公室的工作后的下午,他要在位于卡林区波杰布拉迪街上的木工科恩豪瑟(Kornhäuser)那里‘待上好几个小时’。自此之后,我们经常聊一些私人的事情。然后我就把你的诗给他看了,于是我们就成了——关系很好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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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们没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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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摇了摇头。“他太害羞,也太自我封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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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见到卡夫卡的时候,我问:“您还要到卡林区的木工那儿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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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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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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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已经很久没去了。我的健康状况已经不允许我这么做了。我这身子太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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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够想象,在尘土飞扬的车间里劳作并不是什么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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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您就错了。我爱车间里的劳动。经过刨光后的木头的香气、锯子的歌声、锤子的敲击声,这一切都让我着迷。下午总是一转眼就过去了。夜晚的来临总让我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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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您一定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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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很累,但也很快乐。没有比这纯粹、具体,又处处都能派上用场的手艺更美好的东西了。除了木工,我也做农活,有时也莳花弄草。这一切都比办公室里的徭役更美好,也更有价值。在办公室里工作看上去更加高贵,也更加体面,可其实这都只是表象。实际上人们只是更寂寞,因而也变得更加不幸。脑力劳动让人脱离人类社会,而手工劳动却能将人推到人群中去。可惜的是,我不能再在车间或花园里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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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会放弃您在这里的职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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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我的梦想是在巴勒斯坦做一个农民或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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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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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追寻安定美好又有意义的生活,我愿意抛下一切。您知道一个叫保罗·阿德勒[1](Paul Adler)的作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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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他那本叫《魔笛》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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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布拉格,和他的妻子与孩子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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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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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做。他没有职业,但他有使命。他带着妻子与孩子流连于一个又一个朋友家中。他是一个自由的人,自由的作家。每次见到他我都深感愧恨,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把生命溺死在保险机构的生计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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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5月,我写了一首十四行诗,路德维希·温德尔[2] (Ludwig Winder)把它刊登在《波希米亚》周日版的副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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