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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暗喻。萨姆沙不完全是卡夫卡。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变形记》是一种袒露，但它并非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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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就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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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自己家里臭虫的时候，难不成还能是优雅得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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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上层社会自然不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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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看，我有多么不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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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笑了起来。他想结束这个话题，可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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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在这里用‘体面’或‘不体面’来评价不太合适。”我接话道，“《变形记》是一个可怕的梦，一种可怕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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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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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揭露了隐藏在想象背后的现实。这就是生命的可怕之处——艺术能撼人心魄。不过，现在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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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短地与我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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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赶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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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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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十四天没有见面。我告诉他，我在此期间“啃”了哪些书。卡夫卡微笑道：“我们可以较为轻松地从生活中提炼出许多书，可从书中我们提炼不出什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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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文学是种劣质的保存手段。”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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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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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卡夫卡经常在一起无所顾忌地放声大笑——如果弗朗茨·卡夫卡的笑能被称为放声大笑的话。我不太记得他的笑声，只记得他习惯于用什么姿态来表达他的愉悦。根据笑声的激烈程度，他或快或慢地将头向后仰，微微张开咧得宽宽的嘴巴，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仿佛脸向着太阳似的。或者，他会把手放在桌面上，耸起肩膀，抿起下唇，低下头，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洗澡时突然被泼了一盆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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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受到这个姿势的影响，我给他讲了一个前不久不知道在哪儿读到的中国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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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是一栋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个房间里生活着悲伤，另一间生活着快乐。人千万不能笑得太大声，不然就会惊醒隔壁房间里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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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快乐呢？响亮的悲伤能唤醒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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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乐的听力不好，它听不见隔壁房间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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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所以人们才经常装出快乐的样子。有人在耳朵里塞满了快乐之蜡。比如说我。我假装快乐，是想躲到它的背后。我的笑是一堵水泥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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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防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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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防御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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