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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事情大约发生在1922年10月或11月。卡夫卡的办公桌上摊着一本大大的戏剧杂志，上面报道了在巴黎与柏林上演的新歌舞剧，还印了一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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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舞者？”我扫了一眼整齐排成一排的舞团成员，笨拙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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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们是士兵，”卡夫卡回答，“歌舞剧是戴着面具的正步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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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脸不解地看着卡夫卡博士。他更为详细地为我解释：“普鲁士式的正步走与女孩们的舞蹈目的相同，两者都压制个性。士兵与女孩都不再是自由的个体，而被捆绑在一起，成了群体中的一员，他们得按照一个自己浑然不知的命令行动。所以，他们是所有指挥官的理想。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重塑，一声令下就已足够。士兵与姑娘们像木偶般行进。这让最微不足道的指挥者也变得伟大。您看，他就在那儿！”卡夫卡从办公桌中间的抽屉中拿出一份《周刊》，翻开后指着墨索里尼的照片道：“这个人长着驯兽师般的方嘴，喜剧演员般严肃、深邃的假玻璃眼珠。总而言之，他是真正的游乐园园长，就是他让那些既政治又不政治的舞女只能以集体的形式发挥作用。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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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下一页上的图片，那是一群笑逐颜开地参与罗马游行的人。“您看到这些人的脸了吗？他们快乐无比，因为他们不必思考；他们坚信，数不尽的肥差与珍馐已经在罗马等着他们。墨索里尼的支持者不是革命者，只是伸出爪子去够自己填不满的碗盆的人间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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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卡夫卡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公文没有合上，盘子里放着两只梨，办公桌上还放着几份报纸，说明他在楼里。于是，我在桌边的访客椅上坐下，拿起《布拉格日报》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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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卡夫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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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等了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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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在看报呢。”说着，我把手中登着“国际联盟会议”的报纸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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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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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联盟！它真的是各国人民的联盟吗？我认为，国际联盟这个名字只不过是新战场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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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认为国际联盟是个和平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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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联盟是个将战争本地化的组织。战争还在继续，只不过换了其他的作战手段。兵师被商人的银行取代。工业的战争潜力被金融的战斗力取代。国际联盟并非各国人民的联盟，而是各大利益集团的中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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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弗朗茨·卡夫卡注意一篇有关战争赔款问题的重要文章。他没有把目光放到报纸上，只向前努了努下唇道：“这基本上都是些特别简单的问题。人们无法表达的问题才是真正困难而无法解决的，因为它们涉及整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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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谈及报纸上的一篇文章，写的是欧洲和平前景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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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协议终究已成定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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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已成定局的东西，”弗朗茨·卡夫卡说，“照亚伯拉罕·林肯的说法，没有得到合理解决之前，凡事都未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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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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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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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谁能知道呢？人不是神。历史由每一个微不足道的时刻组成，谬误与英雄事迹掺杂其中。如果将一块石头扔进河里，水面上会出现一道道涟漪。不过，大多数人没有集体责任意识地活着，我想，这才是痛苦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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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马克斯·霍尔茨（Max Hoelz）的案子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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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1921年在德国中部发起起义的领导人，在德国边境线外被捕，捷克斯洛伐克政府拒绝将他引渡回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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