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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笑了。可转眼笑声就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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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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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绝非如此，”他说，“当我想到，我对自己最好朋友的挚爱和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时候，我总有种轻微的、苦乐参半的忧伤。它只是一阵清风，一缕死亡的气息，转眼便烟消云散。可这让我意识到，即使最亲近的人也离我无限遥远。所以我的脸上会出现那样可怕的表情，请您千万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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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原谅您什么？您什么都没有对我做。倒是我，应该因刨根问底而向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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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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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把责任推给您。我要贿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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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打开办公桌的抽屉，递给我一本岛出版社出版的彩色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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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之父与僧侣对谈录》。”我大声念出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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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很吸引人，”卡夫卡说，“我读得十分开心。僧侣在沙漠中，而沙漠不在僧侣心中。这就是音乐！您不用把这本书还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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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卡夫卡能迅速地用三言两语阐明有争议的事情，而且他从不费心思表现聪明才智，更不会摆出风趣幽默的样子。无论说什么，他口中说出的语言都很简单、自然、清晰易懂。这并不是通过特定的词语组合、面部表情，或声音语气体现的，对听众产生影响的是卡夫卡的整体人格。他是如此平静宁和，可他的眼睛又如此活泼闪亮，每当我在对话中提及音乐或他的文学作品时，他便开始眨眼，满是无可奈何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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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对我来说就像大海，”他曾这么说，“我无比兴奋，陶醉万分，备受鼓舞，可我又满怀恐惧，害怕大海的无限。我只是个糟糕的水手。马克斯·布罗德就不一样。他一头扎入汹涌澎湃的潮水。他是个能得奖的游泳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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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斯·布罗德爱好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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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懂音乐。至少维特斯拉夫·诺瓦克（Vítězslav Novák）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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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认识诺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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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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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有来往。诺瓦克和其他捷克作曲家、音乐家一直与马克斯有来往。他们都很喜欢马克斯，马克斯也很喜欢他们。他力所能及地帮助每一个人，这就是马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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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马克斯·布罗德博士的捷克语说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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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出色。我很羡慕他这点。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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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打开了办公桌侧面的一个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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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有整整两年的《我们的语言》 [47]杂志。我勤奋地阅读、钻研它们。可惜，我至今还是没能收集齐所有的杂志。我真的很想拥有一整套。语言是家乡厚重的呼吸，我却是个严重的哮喘病人，因为我既不会说捷克语，也不会说希伯来语。两者我都在学习。但这仿佛在追逐一个梦。人怎么能从外部找寻本应生长在内部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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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关上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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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犹太区的卡普芬街，那儿离我的家乡无限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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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深深打动了我，于是我说：“我出生于南斯拉维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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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却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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