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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们的中军可就没这么顺利了。中军的方阵在过河时遇到了大麻烦。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一个陡峭的河堤，有些地方甚至高达 5 英尺，而且长满了荆棘——更不用说还有波斯人的尖头木栅。马其顿步兵很快就陷入了血腥的肉搏战当中，他们的对手是同样坚韧、同样专业的希腊雇佣兵，在此他们已不仅仅是在为报酬而战。好长一会儿双方谁也没法前进一步。接着，亚历山大的鲁莽冲锋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严重的后果：方阵的右翼出现了一个危险的缺口。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雇佣兵的前锋深深插入马其顿的阵线：在随之而来的殊死博斗中，塞琉古之子托勒密和大约 120 名马其顿军官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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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亚历山大已经包剿了波斯人的左翼，现在他调转骑兵方向，杀入雇佣兵和皇家卫队的后方队列。如果说波斯人在格拉尼科斯河一战中力图杀死亚历山大，那么现在亚历山大更是拼尽全力想要杀死或俘虏大流士。波斯大王是未来任何涉及帝国所有行省的抵抗行动所瞩目的最好的——或许还是唯一的——焦点。失去他，将对波斯的事业造成重创。再者，他的广大臣民并不关心是谁在统治他们，只要自己的地方利益不受触动就行了。61谁若推翻了大流士，谁就能轻而易举地成为他的后继者并得到普遍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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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确定了波斯大王的战车的位置，亚历山大就径直朝那里冲锋，而那天每个马其顿战士也有着同样的抱负。不过，波斯人的防守同样非常英勇：大流士肯定知道如何赢得伊朗贵族的忠诚。他的兄弟奥克萨特雷斯（Oxathres）率领皇家禁卫骑兵拼死保护他。垂死的士兵和马匹堆叠在一起，混乱不堪。亚历山大的大腿受了伤，据说是大流士本人击中的。倘若果真如此，那说明他差点就实现了他的目标。⑪ 大流士战车的马匹遍体鳞伤，加之受到倒在它们边上的尸体的惊吓，蹿了起来，后腿直立，几乎要发起狂来。有那么一会儿，情况危险到它们差点儿带着波斯大王直接冲到亚历山大的阵线中去。在这危急关头，大流士顾不得皇家礼仪，亲手抓紧了缰绳。波斯人找来了另一辆更轻便些的战车。大流士眼见自己将有被俘的迫切危险，于是爬上第二辆战车，逃离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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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流士逃跑的时候，亚历山大从方阵那里收到紧急求救，他们此刻还困在河岸下，情况十分危急。左翼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帕美尼翁的塞萨利骑兵正与纳巴尔扎涅斯（Nabarzanes）指挥的波斯重骑兵艰难搏斗，仅仅勉强守住了本方的阵线。由于中军和左翼都如此危险，亚历山大别无选择，只能暂停追击波斯大王。他一定会因失望而愤怒；不过，他也立即行动起来，极为有效。亚历山大率领整个右翼部队进攻雇佣兵的侧翼，对方惨重伤亡，被迫离开河岸。纳巴尔扎涅斯的骑兵看到中军已被击溃，并且听说大王已经逃走，也调转马头，跟着波斯大王一起逃跑。撤退很快就变成了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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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的是不可言状的混乱。纳巴尔扎涅斯的骑兵为自己笨重的鳞甲所累，而塞萨利骑兵则紧追不舍。没怎么参与战斗的波斯步兵，为保性命逃向山中的安全地带。许多步兵被自己的骑兵践踏，而骑兵又受到后方追击的压迫，当他们接近隘道时全都挤在了一起，于是成了亚历山大弓箭手的活靶子。后来托勒密说，他和他的骑兵分队是踏着成堆的尸体跨过深水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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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一看到方阵和塞萨利骑兵脱离危险，便立马和侍友们动身去追击大流士。但是，各方面条件都不利于他们。现在已是 11 月的下午 5 点多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波斯大王逃走时原本就离他们不下半英里。更糟的是，他所走的路线——可能是通往德尔特约尔和哈萨的山路——这时挤满了波斯帝国军队的残兵败将。62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追击了约 25 英里之远。黑夜完全降临时，亚历山大才不得不放弃，调头回来。不过，他并没有空手而回。大流士抛下战车，脱掉御用披风和所有会被认出来的标记，自己骑着马翻过山岭逃走了。这些东西连同他的盾牌和弓都被亚历山大找到并留作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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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马其顿军队占领了大流士的大本营，他们发现自己进入了劫掠者的天堂。每个帐篷都塞满了金器银器、饰有宝石的剑、有嵌花装饰的家具和无价的挂毯。尽管主要的辎重和财宝已被送到了大马士革，获胜一方还是抢到了不下 3000 塔兰特黄金的巨额战利品。波斯宫廷的贵妇根据习俗陪同大流士出征，而现在却被抢走了贵重物品，还遭到亚历山大军队的残酷虐待。只有波斯大王的御帐以及他的近亲家属不受冒犯，而且得到了严密的保护。根据征服者的权利，现在这些都归亚历山大本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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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午夜时分，灰头土脸的亚历山大拖着极速奔驰过后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营地。他洗浴了一番（在波斯大王的浴盆里），换上了新衣服（波斯大王的某件皇袍，对他来说必定显得太大），然后走进大流士的大御帐中，里面可谓灯火通明。桌子上放着一个御用金盘，人们正在忙着准备庆祝晚宴。躺到奢华的躺椅上，亚历山大他转身面对他的晚宴同伴，以他诸多名言中惯有的模棱两可的反讽语气说道：“看起来，似乎做国王的滋味就是这样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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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舒服地坐下准备就餐时，附近的营帐里却传来哭泣和哀悼之声。亚历山大派了一个侍从去查看吵闹声是怎么回事。原来，波斯宫廷的一个宦官看到波斯大王的战车和皇家仪仗，于是妄下结论说大王已经死了；此刻，大流士的母亲、妻子和子女正为他哀恸。亚历山大赶忙去澄清这不幸的误解。他一开始是想让密特里涅斯去走一遭，因为这是个波斯人。不过有人提醒他，叛徒（密特里涅斯以萨尔狄斯城投降［参见上文第 184 页］，现正与马其顿人勾结在一起）的出现可能会使那些妇人更加难受。于是，他便改派近身护卫官列昂那托斯前往，此人同时也是他的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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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列昂那托斯及其侍卫来到王太后的营帐门前时，王太后的侍从尖叫着跑了进去。她们想当然以为，所有被俘妇女就要被处决了，而来人就是行刑队。列昂那托斯有点尴尬地走了进去，大流士的妻子和母亲立即扑倒在他脚下，请求让她们在临死前先把君王的遗体安葬。列昂那托斯通过翻译官之口告诉她们不要害怕，大流士没有死，而且亚历山大不是出于个人的敌意而反对他，他是在“为亚洲的统治权而合法地战斗”。她们将保留所有与其皇室身份相称的头衔、礼仪和标志，并且还会得到与她们从大流士那里得到的一样多的津贴。正如塔恩所注意的，“后来的作家们不厌其烦地渲染亚历山大是如何对待这些妇人的，对他所作所为的赞美恰恰直截了当地表明了人们对他所做之事的期待。”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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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这种宽宏大量不太可能完全是出于利他的动机。亚历山大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学到了许多有关波斯习俗和宗教的知识。他想必知道，在阿契美尼德王室中，王位继承权很大程度上要通过母系方面来建立64——这就是在波斯的宫廷政治中王太后会有如此大权力的原因之一。因而，毫不奇怪他会对大流士的家人这么好：当时机一到，她们就是他将自身篡夺者身份合法化的唯一机会。他对她们的怜悯既是值得称赞的，也是充满政治意味的。当他经过长途奔袭回到营地后，他对一个侍友说道：“走，我们去大流士的浴盆里清洗战斗的汗污”——别人却提醒他，浴盆现在不属于大流士，而是他的了。不用说，相同的道理自然更加适用于这些极为宝贵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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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索斯之战是一场巨大的胜利，但还不是真正的决战。这场胜利使亚历山大摆脱了极度危险的处境。它带来了丰厚的战利品，而且宣传意义极大。不过，有超过 10000 名雇佣兵有序地逃脱了，他们将构成另一支波斯军队中的希腊人部分的核心；巴克特里亚等东方行省也尚未触及；而最重要的是，只要大流士还没被擒获，战争就不可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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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原文如此，但帕美尼翁的女婿是科伊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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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原文如此，疑为帕美尼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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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亚历山大的交通线有多么不稳当，我们可以通过这一事实看出：安福特洛斯及其队伍必须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穿行内陆地区，还得装扮成当地人的模样以免被人认出（Arrian 1.25.9）。——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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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时间在 4 月底。参见缪里森的研究（Murison, Historia 21 （1972）, 404），作者是根据季节的天气状况推算出来的。——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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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在此背景下，有两个与货车最初之奉献相关的传说特别有趣，二者都是从弗里吉亚人那里流传下来的。第一个是这么说的。很久以前，在一次国内的斗争中，神谕曾预言会有一个驾着货车的人来结束弗里吉亚人的不和，并从此统治他们。弥达斯——一个贫穷的农民，他在民众集会争论这个神谕时驾着牛车过来，于是就成了国王。而根据第二个故事，弗里吉亚人最初居住在马其顿的边境上——其实就是弥达斯花园（参见上文第 55 页），该花园以他们的国王的名字命名。后来，他们移民小亚细亚，在戈尔狄昂附近定居了下来。这意味着他们成功征服了土著居民，而这个故事亚历山大在米扎做学生时必定已经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听说过了。当弥达斯把他的货车奉献给宙斯时，其实就是回报他得以统治弗里吉亚一事（大概也象征着他与其人民四处漂泊的游牧生活的结束）。——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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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也可以这么认为——毫无疑问这正是亚历山大所理解的：神谕的措辞是很模糊的，因为希腊语中的“luein”不仅指“解开，松开”，也指“分解，打破，分解”。不管怎样，他用剑劈开就是一种正确的象征手法，因为如果要成为亚洲之主，他只能依靠武力。——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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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另一可能的地点是稍稍偏南的哈桑贝利山口，那里现在铺设了一条主干公路：参见前引缪里森（Murison）著作第 408 页。由此出发，有一个稍小一些的卡勒科伊山口可以通往伊索斯平原。——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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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亚历山大受塔伦敦之邀前往意大利；他带着 15 条船和众多的马匹渡过海峡，而留下克里奥帕特拉（亚历山大大帝的妹妹）作为摄政。在公元前 331 年之前，他一直征战顺利（有证据表明他的冒险得到了他妻舅的同意，如果不说积极支持的话），但最后却死在了战场上。据说他曾评论道，他在意大利遇到的都是男人，而亚历山大在亚洲打的都是女人。参见本章注释 55，在下文第 538 页。——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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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据说，由马其顿叛徒阿敏塔斯统领的希腊雇佣兵曾劝他留在平原作战，在那里他将具有人数上的优势。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大流士的大军（据某些史料说有六十万之多）纯属虚构，是马其顿宣传人员编造出来的。在伊索斯，他所指挥的军队不会比亚历山大的多多少，甚至可能还没那么多，因为他行动过于匆忙，都来不及等待边远行省的军队到来。不管怎样，即使专业人士也不得不佩服波斯大王的策略。参看 Arrian 2.7.1；QC 3.8.11-13；Plut. Alex.20.1-3。缪里森（前引著作第 400—403 页）很欣赏大流士那受人低估的战略天分，不过他对此事的叙述在一些重要方面与本文有所不同。——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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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 把卡尔达凯斯部署在前线是一种新的尝试，不过也仅此一次。至于战前他多大程度上信赖这些人的战斗勇气，可以从他安排在他们前方及两侧的强大弓箭兵中做些推测。参见塔恩的论述（Tarn, vol. II, pp. 180-82）。据说大流士的雇佣兵有 30000 人，而卡尔达凯斯更是多达 60000 人；这一数字遭到了波利比奥斯的批判（Polybius, 12.18），他认为狭窄的海岸不可能容纳如此之多的士兵。这一反对意见对于许多现代学者来说很有吸引力，不过它忽视了方阵纵深这一因素。这些部队的各个单元会排成多少行呢？这一问题仍有待探讨。——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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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 然而，在战后他写给安提帕特的信件中（Plut. Alex. 20.5, Moral. 341C），亚历山大只提到：“我碰巧被一把匕首击中大腿。不过，这一击并没有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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