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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救亡之术,惟曰力拒俄请而已。然俄人横暴,要求不得,必继以兵,中国甲午以后,兵事废坠,以敌强俄,举人等固知其必不能战也。虽俄人铁路未成,运兵艰阻,中国之羸,尚可一战。然慑于屡败,兵气不振,举人等又知诸臣之必不敢言战也。然犹敢谓力拒俄请者何也?各国公法,授受土地,各国皆有自主之权,若他国强索,则有不允一例。泰西此例,名为普鲁打土。俄人横肆妄求,我可援据公法,峻却勿许。俄铁路方为乌苏里江水涨冲断,不能运兵,海参威之兵,不过数万,彼自度力薄,未必遽敢用兵也。彼即用兵,我闭门自守,绝不与战,布告天下,请局外之国公断,度英与日本,必将出而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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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诚坚持不许,以俟英、日之居间,彼既执公义,复便私图,二国并力,既足制乎俄人,返复侵地,更有德于中国。此举人等所以敢决英、日之助我,而请之可以坚拒也。若谓俄人强悍,英、日未必力持,英、日助我,他日又求酬报,如此则有公保之法,足以应之。西人最讲平权之法,若强大兼并弱小,或一国独据险要,势力不均,大局有害,则各国可出而阻之。俄之强盛,诸国之所素畏也,更得出口之海,则诸国皆非其敌,故旅、大之事,咸跂踵以俟其变。若昌告万国,捐旅、大为公地,而使诸国通商,在彼既可平权,又能获利,自必乐为听从,在我虽失二地,可缓分裂,亦属有裨大局。俄人虽悍,度未必敢犯万国之怒也。若患俄舍而他顾,更肆要求,则合众公保,可绝其望。……俄虽悍暴,安能万里以与诸国抗哉!与其割要地于强俄,以致瓜分之立见,孰若求公保于各国,然后变法以图存,天下存亡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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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望皇上远虑事变,坚忍力持,勿图旦夕之苟安,勿畏虚言之恫喝,上焉拒俄请以联英、日,次焉求公保以绝俄交,然后发愤变法,力求自强则国家将有所赖。若犹委曲顺就,苟且求安,则亲俄而求其庇,已误于前,畏俄而徇其求,复误于后,祸变之来,必有不忍言者。事几得失,间不容发,乞皇上慎审先事之几,无贻噬脐之悔,不胜惶迫屏营之至。伏乞皇上圣鉴。谨呈。”(闰三月《湘报》第四十九号百九十四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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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开保国会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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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南海先生在京师发起保国会,先生赞画奔走的地方很多。该会开过数次,到会的人都过百人以上,北京风气一时大变。后来因为洪嘉与、孙灏的攻毁,和李盛铎、潘庆澜、黄桂鋆等的参劾,便无形停止了。关于开办该会的缘起和经过,略见于《南海先生自编年谱》和《戊戌政变记》两书。现在另择录两书以外的几段材料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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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三月十五日先生给夏曾佑的一封信里,提到保国会被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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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卧病,办保国会,昨十二日为潘庆澜所劾。今上神明,谓会能保国岂不大佳,遂尔留中,吾华之兴废有自乎。付章程请将其事刊之于报,虽西人闻之亦必惊为创事,非如强学之封禁也。下月乃能出京。见已不远,容面谈之。”(闰三月十五日《与穗卿足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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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国会章程三十条,会讲例十九条,是南海拟定,现在节录章程中几条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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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会以国地日割,国权日削,国民日困,思维持振救之,故开斯会,以冀保全,名为保国会。二、本会遵奉光绪二十一年五月二十六日上谕,卧薪尝胆,惩前毖后,以图保全国地国民国教。三、为保国家之政权土地。四、为保人民种类之自立。五、为保圣教之不失。六、为讲内治变法之宜。七、为讲外交之故。八、为仰体朝士讲求经济之学,以助有司之治。九、本会同志讲求保国保种保教之事,以为论议宗旨。十、凡来会者激厉奋发,刻念国耻,无失本会宗旨。十一、京师、上海设保国总会,各省各府各县皆设分会,以地名冠之。……二十五、来会者不论名位学业,但有志讲求,概予延纳,德业相劝,过失相规,患难相恤,务推蓝田乡约之义,庶自保其教。……二十七、来会之人,必求品行心术端正明白者,方可延入。”(拟《保国会章程》,见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十七日《国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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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开会时,先生有一篇演说,节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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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今日中国之士大夫,其心力其议论,与三岁以前则大异。启超甲午、乙未间游京师,时东警初起,和议继就,窃不自揣,日攘臂奋舌,与士大夫痛陈中国危亡,朝不及夕之故则信者十一,疑者十九,退而衋然忧,睊然思,谓安得吾国中人人知危知亡,其必有振而救之者。乃及今岁,胶、旅、大、威相继割弃,受胁失权之事,一月二十见。启超复游京师,与士大夫接,则忧瓜分惧为奴之言,洋溢乎吾耳也。及求其所以振而救之之道,则曰天心而已,国运而已。谈及时局,则曰一无可言。语以办事,则曰缓不济急。千臆一念,千喙一声,举国戢戢,坐待刲割。嗟乎,昔曾惠敏作《中国先睡后醒论》,英人乌理西(英之子爵,今任全国陆军统帅)谓中国如佛兰金山之怪物,纵卧则安寝无为,警之觉则奋牙张爪,盖皆于吾中国有余望也。今之忧瓜分惧危亡者遍天下,殆几于醒矣,而其论议若彼,其心力若此!故启超窃谓吾中国之亡,不亡于贫,不亡于弱,不亡于外患,不亡于内讧,而实亡于此辈士大夫之议论,之心力也。今有病者于此,家人亲戚,咸谓其病不可治也,相与委而去之。始焉虽无甚病,不浃旬必死矣。今中国病外感耳,病噎隔耳,苟有良药,一举可疗,而举国上下,漫然以不可治之一语,养其病而待其死亡。昔焉不知其病,犹可言也。今焉知其病,而相率待死亡,是致死之由,不在病而在此辈之手,昭昭然也。且靡论病之必可治也,即治之罔效,及其死也,犹有衣衾棺槨之事焉,犹有托孤寄命之事焉,欲委而去之,盖犹有所不能矣。一人之身且有然,而况国之存亡,其所关系所牵率,有百倍于此者乎。故即瓜分之事已见,为奴之局已成,后此者犹当有事焉矣。执豕于牢,尚狂掷而怒嗥,今数万里之沃壤,固犹未割也,数万万之贵种,固犹未絷也,而已俯首帖耳,忍气吞声,死心塌地,束手待亡,斯真孟子所谓是自求祸也。《论语》之记孔子也,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夫天下事可为、不可为,亦岂有定哉?人人知其不可而不为,斯真不可为矣;人人知其不可而为之,斯可为矣。使吾四万万人者,咸知吾国处必亡之势,而必欲厝之于不亡之域,各尽其聪明才力之所能及者,以行其分内所得行之事,人人如是,而国之亡犹不能救者,吾未之闻也。”(《合集·文集》之三第二十七——二十八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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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保国会开会时的情况,李宣龚给丁文江的信中,曾经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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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迨保国会发起,弟虽到过一两次,其实不过逐队观光,并不识有所谓政治思想。即如开会第一日,南海演说俄罗斯问题,容纯甫、沈子培诸人均在场,而杨叔峤偏独当众假寐。八月难作,叔峤且列于康党,是一可笑之事。且是日听众,尔我漠不相属,论议未毕,□□狼藉,此真郑稚所谓保国会如此,天下事可知者矣。”(李宣龚《与丁在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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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对康、梁敢于冒险犯难的革新精神,十分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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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当时辇毂之下,何施不可,康、梁诸公乃敢犯冒严谴,成此异举,实在不能不钦佩。”(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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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称扬南海和他的学说的情形,从《时务报》和时务学堂时期的各种文字里已经可以看出一些来。其见于他人记载的,李书以外,孙仲愚的日记和王小航的记事,都曾提到。现在把李氏书里这段话录在下面,借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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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其时任公到处援引,至以意见不合,与林琴南、高啸桐两先生几至冲突,此乃区区所亲见者。当时窃谓未免太过,及今思之,真忠厚长者矣。”(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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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六日天津《国闻报》里有《开保国会书后》一文,现在收录在这里,以见当时的一般舆论,和守旧者忌恨维新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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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割台之后,吾已不国,近者割胶州、旅顺、大连湾、金州、威海、广州湾,山东则铁路不得开,聂士成之练兵归俄教习,长江归英,福建归日,本定两广、云南为英、法所争,不必有非常之变,率有教案,国可立亡,鱼烂瓦解,有若旦夕,举国在于沉舟之下,覆屋之中。强盗入室,大火烧门,有壮者荷戈持锣,大声疾呼,而同室之人,不恶盗贼,不救大火,而反仇是荷戈持锣之人,骂之詈之,攻之讦之,缚之扶之,组织而锻炼之,甚且诬罔以为荷戈欲窃,持锣放火也。言者既多,虽向号开新之人,以开民智救国难为事者,亦且惊惑于众论,或疑其无益,或哂其多事,或疑其虚论而无实事,或疑其不必骇众而贵名,或以为不必骜愚而饰智,亦复冷讥而薄诮之。或有救国心殷,实以为宜者,亦复畏于众论,退缩却行,缄口媕默,但不加谤而已,亦不敢稍置一词。宋人有狂泉,举国饮之,有一人不饮,则以此人为狂而逐之。向以为必无此理由,今观之乃真有此狂泉也。国之危亡岌岌,至今可谓极矣,再欲苟延残喘,亦不易得矣。而不仇强敌而仇义愤,不思御外侮而思抑士气,呜呼,若是者不知与大清何仇何怨,而必助敌以自攻乎。”(《开保国会事书后》四月初六日《国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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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德人毁坏山东即墨县文庙的事传入北京,一时公车异常愤慨,先生尝联合麦孺博等十一人上书都察院,请严重交涉,原呈稿载闰三月十七日《国闻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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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请变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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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先生在京联合公车百余人联名上书,请废八股,《戊戌政变记》里有一节讲当时运动的情形很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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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月,梁启超等联合举人百余人,连署上书,请废八股取士之制。书达于都察院,都察院不代奏,达于总理衙门,总理衙门不代奏。当时会试举人集辇毂下者,将及万人,皆与八股性命相依,闻启超等此举,嫉之如不共戴天之仇,遍播谣言,几被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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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三月十九日先生给夏穗卿一书,里面也提到运动变科举的事,可以看出当时人情的闭塞情形和提倡变法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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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分之局已成,而人情闭塞如昨,至可忧耳。香帅到京,恐未必大用,位次太末,用亦未必有权,(幸亦如此,否则以忌刻之夫而当国,亦非所宜。)如许山川恐难朝夕,顷专意办变科举事,成否未可知,虽知其无及,不能不略为说法。”(闰三月十九日《与穗卿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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