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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46 孝怀想已归蜀,彼在沪果有所得否?前日贵报所登东京留学生一段,此间人皆归咎于孝,欲群起而与之为难,吁!可畏也。……肃、荣奏荐芸、严、度、菊四人,日本报登之,此信究确否?内地有什么可喜、可恼、可悲、可笑之事,望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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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48 造像一幅,托赵君星呈上,聊当一睹,并望有以酬我。”(光绪二十八年二月十五日《致汪康年、汪贻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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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50 这年春夏间,保皇会员中有很多人因痛恨清廷,“还銮”北京后,仍然没有变法的诚意和决心,纷纷主张“革命”、“自立”,先生便是提倡最力的一位。他在四月给南海先生的信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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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52 “前示告诫以革命保教大同等诸义,此事有甚难言者,今欲一详陈之。大同一义,前所著论,题为《国家思想》,以此义作主客,托起本论宗旨,固非得已,非敢以相攻也。弟子即狂悖,何至以攻先生自快?攻先生有何益于我?即不为先生计,而自为计,外人见此反覆无状之小人,视之为何等耶?虽愚亦不至此。但见夫近日西人著述,言国家主义者,未有不借大同为衬笔、撇笔,盖欲主张其本论,使之圆到,不能不论及也。大同之说,在中国固由先生精思独辟,而在泰西实已久为陈言。(或先生所演更有精到完满者,则不敢知,若弟子所闻所受,似西人已有之。)希腊之柏拉图,英国之德麻摩里,(十五世纪人,著一小说,极瑰伟,弟子译其名曰《华严界》。)法国之仙世门、喀谟德,(皆十九世纪人)所言其宗旨条理,皆极精尽,极详密,而驳之者,亦不下数十家,近人著书几无不引之,无不驳之。弟子言此,亦袭前人说耳。当下笔时,若几忘此论在中国之发自先生也者,其瞀其疏固可责,然谓其有意相攻则冤也。但此义不过对国家思想之反面一言及之,以后断不复有此等语在报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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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54 至民主、扑满、保教等义真有难言者。弟子今日若面从先生之诫,他日亦必不能实行也,故不如披心沥胆一论之。今日民族主义最发达之时代,非有此精神,决不能立国,弟子誓焦舌秃笔以倡之,决不能弃去者也。而所以唤起民族精神者,势不得不攻满洲。日本以讨幕为最适宜之主义,中国以讨满为最适宜之主义。弟子所见,谓无以易此矣。满廷之无可望久矣,今日日望归政,望复辟,夫何可得?即得矣,满朝皆仇敌,百事腐败已久,虽召吾党归用之,而亦决不能行其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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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56 先生惧破坏,弟子亦未始不惧,然以为破坏终不可得免,愈迟则愈惨,毋宁早耳。且我不言,他人亦言之,岂能禁乎?不惟他人而已,同门中人猖狂言此,有过弟子十倍者,先生殆未见《文兴报》耳。徐、欧[4]在《文兴》所发之论,所记之事,虽弟子视之犹为詟慄,其《论广东宜速筹自立之法》[5]一篇稿凡二十七续,‘满贼’、‘清贼’之言,盈篇溢纸。檀香山《新中国报》亦然。《新民报》之含蓄亦甚矣。树园吾党中最长者也,然其恶满洲之心更热,《新民报》中《扪虱谈虎》一门及《人肉楼》等篇,树园笔也,同门之人皆趋于此。夫树园、君勉,岂肯背师之人哉,然皆若此,实则受先生救国救民之教,浸之已久,而迫于今日时势,实不得不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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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58 先生受皇上厚恩,誓不肯齿及一字,固属仁至义尽,至门弟子等心先生之心,以爱国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似亦不必禁之矣。来示谓此报为党报,必全党人同意,然后可以发言。无论党人分处四方,万无作成一文,遍请画诺,然后发刻之理。即以党人之意论之,苟属立宪政体,必以多数决议,恐亦画诺者十之七八也。(君勉来一书,并呈上,其言亦如此矣。)然此决非好与先生立异者,实觉此事为今日救国民之要着而已,望先生听之,以大度容之为盼。”(光绪二十八年四月《与夫子大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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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60 南海先生听到这些言论,大不以为然,所以当时写两封很长的信专讨论革命自立问题,一封是《复美洲华侨论中国只可行君主立宪不可行革命书》,一封是《与同学诸子梁启超等论印度亡国由于各省自立书》。当时他们把这两封信合印为《南海先生最近政见书》发表,现在我们从第二封信里节录一段下来,藉见南海先生政见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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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62 “又今言自立,则必各省相争,即令不争,而十八省分为十八国,此日本人之所常言,而旅日者之所深惑也。然使果分十八国,则国势不过为埃及、高丽而已,更受大国之控制,奴隶而已,如印度之各省自立,授之外人而已。比为今日大中国之民,犹有所望者,其相去亦远矣。夫今地球竞争为何时乎?自吾长大所见,弱小之邦,岁月被灭,不可胜数:若琉球之灭于日本;若安南、突尼斯、马达加斯加之灭于法;若缅甸、波国之灭于英;若霸科尔、土尔尼特之灭于俄;若古巴、檀香山、小吕宋之并于美,皆近二十年间事,非洲既全分矣。二十年中,变灭之急如此。自尔之后,霸国之义大倡,日人称为帝国主义者也。小国必为大国所并,殆于必然。观春秋时二百余国,至战国所余仅七国耳,虽有鲁卫中山,不过如安南之隶入藩属。盖自今以后,第二等国以下,亦必不能存,弱肉强食,鲸之吞鲵,乃理势之自然也。计百数年后,所存必仅数大国,自英、美、俄、德、法五大国外,其余皆不可知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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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64 我中国人民之众,居地球三分之一,土地等于欧洲,物产丰于全美,民智等于白种,盖具地球第一等大国之资格,可以称雄于大地而自保其种者也。吾同胞何幸生于此文明之大国,当如何自喜自奋自合自保,以不至侪于高丽、暹逻之列,而为印度、安南、缅甸之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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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66 凡物合则大,分则小,合则强,分则弱,物之理也。毕士麻克生当欧洲盛言革命之后,近对法国盛行革命之事,岂不知民主独立之义哉?而在普国独伸王权,开尊王会,独能合日耳曼二十五邦而挫法,合为德国,称霸大地。嘉富洱乃力倡民权者,而必立萨谛尼为共主,备力设法,而合十一邦以为意国,故能列于众大,为欧洲之强国。使二子者但言革命民主,则日耳曼、罗马纷乱数十年,必永为法、奥、俄所分割隶属而已,岂能为强霸之国哉?夫普、意本以小国,而毕士麻克、嘉富洱则苦心极力而合众小为大,以致强霸。吾中国本为极大国,而革命诸人号称救国者,乃必欲分现成之大国而为数十小国,以力追印度,求致弱亡,何其反也。使毕士麻克而绝无知识也则可;使毕士麻克之合众小而得霸而为有识也,则革命者力为分裂,其愚何可及也。使印度各省自立而能保全也,则可法也,印度不数十年而全灭,则是岂不可鉴也。人不分割我,而我自分割之,天不弱亡我,而我自弱亡之,奈之何号称志士救国者,而出此下策哉。幸于一时之自立,而忘同种之分崩;顾于目前之苟安,而不计百年之必灭,何其无远虑也。宁攻数百年一体忘怀之满洲,以糜烂其同胞,而甘分数千年一统大同之中国,以待灭于强国。若此之谋,一何与毕土麻克、嘉富洱相去远也。愤发舍身。不为大中国而为小埃及、布加利牙乎?以我之愚,窃爱大中国,爱一统,若其如印度焉,分为众小以待灭,此则我之愚所不敢知,不敢从也。与强国合者昌,与亡国合者亡,我宁从毕士麻克之后,安能法印度乎。”(光绪二十八年六月南海先生《辨革命书》,《新民丛报》第十六号第五十九——六十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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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68 黄公度在维新运动里也是一位很重要的领袖,他的思想见解,除了保教一点外,大体都和南海先生相近。戊戌以后六七年内,他和先生有十万言以上的通信,所以先生受他的思想影响很大。五月间,他给先生的一封信里讨论将来的政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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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70 “二十世纪中国之政体,其必法英之君民共主乎?胸中蓄此十数年,而未尝一对人言,惟丁酉之六月初六日,对矢野公使言之。矢野力加禁诫。尔后益缄口结舌,虽朝夕从公游,犹以此大事未尝一露,想公亦未知其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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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72 仆初抵日本,所与游者,多旧学,多安井息轩之门,明治十二三年时,民权之说极盛,初闻颇惊怪,既而取卢梭、孟德斯鸠之说读之,心志为之一变,以谓太平世必在民主。然无一人可与言也。及游美洲,见其官吏之贪诈,政治之秽浊,工党之横肆,每举总统,则两党力争,大几酿乱,小亦行刺,则又爽然自失,以为文明大国尚如此,况民智未开者乎?因于所著学术中《论墨子》略申其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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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74 又历三四年,复往英伦。乃以为政体当法英,而其著手次第,则又取租税讼狱警察之权,分之于四方百姓,欲取学校、武备、交通(谓电信铁道邮递之类)之权,归之于中央政府,尽废今之督抚、藩臬等官,以分巡道为地方大吏,其职在行政而不许议政。上自朝廷下至府县,咸设民选议院为出治之所(初仿日本后仿英国)。而又将二十一行省分画为五大部,各设总督,其体制如澳洲、加拿大总督。中央政府权如英主,共统辖本国五大部,如德意志之统率日耳曼全部,如合众国统领之统辖美利坚联邦,如此则内安民生,外联与国,或亦足以自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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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76 近年以来,民权自由之说,遍海内外,其势长驱直进,不可遏止,而或唱革命,或称类族,或主分治,亦嚣嚣然盈于耳矣。而仆仍欲奉王权以开民智,分官权以保民生,及其成功则君权民权两得其平。仆终守此说不变,未知公之意以为然否?已不能插翼奋飞,趋侍左右,一往复上下其议论,甚愿公考究而指正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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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78 天下哗然言学校矣,此岂非中国之幸?而所设施所经营,乃皆与吾意相左,吾以为非有教科书,非有师范学堂为之先,则学校不能兴,而彼辈竟贸贸然为之,一也。吾以为所重在蒙学校、小学校、中学校,而彼辈弃而不讲,反重大学校,二也。吾以为所重在普通学,取东西学校通行之本,补入中国地理、中国史事,使人人能通普通之学,然后乃能立国,乃能兴学,而彼辈反重专门学,三也。吾以为《五经》、《四书》当择其切于日用近于时务者,分类编辑,为小学、中学书,其他训诂名物归入专门,听人自为之,而彼辈反以《四书》、《五经》为重,四也。吾以为学校务求其有成,科举务责人以所难,此不能兼行之事,今变学校乃于《十三经》外,更责以《九通》、《通鉴》,毕世莫能究其业,此又束缚人才之法也,而彼辈乃兼行科举,五也。吾以为兴学所以教人,授官所以任人,此不能一贯之事,今兴学校乃专为翰林部曹知县而设,然则声光化电医算诸学,将弃之如遗乎?抑教以各业,俟业成而用之治民莅事乎?而彼辈仍用取士官人之法,施之于学校,六也。且吾意此朝廷大政断非督抚所能画疆而治者,如有用我,以是辞之。”(东海公来函案即黄公度致先生函,《新民丛报》第十三号第五十五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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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80 先生自反对保教以来,对于孔教思想时常有过激的批评。七月间,黄公度有一封信论其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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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82 “报中近作,时于孔教有微词,其精要之语,谓上天下泽之言,扶阳抑阴之义,乃为专制帝王假借孔子依托孔子者,借口以行其压制之术。此实协于公理,吾爱之,重之,敬之,服之。虽然,儒教不过九流之一,以是诟儒,儒无可辞,惟孔子实不当以儒教限之。(刘歆《七略》列儒者于九流中,实为允当,其以六艺为九流公共之业,汉初学派则然,亦据实之词,惟不能出孔子于儒教之外,此则未悉源流无此卓识也。)举世界各教主而絜短较长,孔子无专长,亦少流弊。吾胸中有一孔子,其圣在时中。所以时中,在能用权;所以能权,在无适无莫,毋固毋我。无论何教,欲挟彼教之长以隘孔子,吾能举孔子之语以正之拒之;无论何人,欲抉孔子之短以疑孔子,吾能举孔子之语以解之驳之。吾欲著一书,曰《演孔》,以明此义,他日当再与公论定也。(自汉以下,儒教独尊,实以忠孝之故。然孟子于君臣专论施报,不言忠君;孔子言忠君,有礼有义,有分有制;不如汉、宋诸儒所云云也,彼所云云者,诬孔子也。吾独疑孔、孟推尊孝字,踰其分量,颇受他教以疵议之端。吾反复思之,孔、孟之意,或者据乱世重孝,所谓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耶。太平世乃不必重孝,所谓人不独亲其亲、长其长耶。公谓何如?苏子由有言曰:曾闵孝在二人,文王仁及天下,孝安能比仁?儒者敢为此言者,只此而已。)儒教可议者尚多,公见之所及,昌言排击之,无害也。孟子亦尚有可疑者,(孟子于儒时有出入,孔子后一人而已)惟仲尼日月无得而毁,请公慎之。”(《水苍雁红馆主人来简》,《新民丛报》第二十号第五十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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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84 是年秋,先生曾以创办《国学报》的计划,商诸黄公度,黄虽然很赞成其事,但是不以保存国粹之说为然。他在八月给先生的信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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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86 “《国学报》纲目体大思精,诚非率尔遽能操觚,仆以为当以此作一《国学史》,公谓何如?公言马鸣与公及仆足分任此事,此期许过当之言,诚不敢当。然遂谓无编足任分撰之役者,亦推诿之语,非仆所敢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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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88 公谓养成国民,当以保国粹为主义,取旧学磨洗而光大之。至哉斯言,恃此足以立国矣。虽然,持中国与日本校,规模稍有不同。日本无日本学,中古之慕隋、唐,举国趋而东,近世之拜欧、美,举国又趋而西。当其东奔西逐,神影并驰,如醉如梦,及立足稍稳,乃自觉己身在亡何有之乡,于是乎国粹之说起。若中国旧习,病在尊大,病在固蔽,非病在不能保守也。今且大开门户,容纳新学。俟新学盛行,以中国固有之学,互相比校,互相竞争,而旧学之真精神乃愈出,真道理乃益明,届时而发挥之,彼新学者或弃或取,或招或拒,或调和或并行,固在我不在人也。国力之弱至于此极,吾非不虑他人之搀而夺之也。吾有所恃,恃四千年之历史,恃四百兆人之语言风俗,恃一圣人及十数明达之学识也。公之所志,略迟数年再为之,未为不可,此大事后再往复。粗述所见,乞公教之。”(光绪二十八年八月黄公度《致饮冰主人书》续前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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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90 同月二十二日,黄公度给先生一封信里面,讲到为先生定日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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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92 “所商日课,公未能依行,谓叩门无时,难以谢客,吾亦无以相难。今再为公酌一课程:除晨起阅报,晚间治学,日日不辍外,就寝迟则起必迟,见光少则热亦少,而身弱矣,于月、火、水、木四曜日草文,于金曜作函,于土曜见客,(见学生尤便,彼亦得半日间也,且偕见比独见不特师逸而功倍,亦使仁人之言,其利更溥也。公自榜于门曰,某日见客,此固泰西贤劳之通例也。过客不在此限亦可。)于日曜游息。此实为养生保身第一善法,万望公勉强而行之,久则习惯矣。若兴居无节,至于不克支持,不幸而生疾,弃时失业为尤多,及近于自暴自弃矣,乌得以自治力薄推诿哉。杀君马者路旁儿,戒之。”(光绪二十八年八月二十二日黄公度《致饮冰主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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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7094 九月,先生偕狄楚青、汤觉顿、黄慧之游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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