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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42 先生这种“虚君共和”主张发表后,就遣人赴国内与各方面联络,冀有所成就。乃不料革命派方面,因为主张和立场的不同未能采纳,而袁世凯方面,则别有所图,虚与委蛇。所以结果这次计划又告失败。到十一月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十二月南北议和成功,清帝退位的时候,局面就全变了。现就有关这次运动的材料摘录几篇比较重要的在下面,借见其经过的大概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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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44 十月三日,罗瘿公致先生书,除报告与袁世凯接洽外,并述及时局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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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46 “连上两缄想登览。昨奉手示,谨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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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48 昨谒项城,备达尊恉,项城言,极盼渠来帮忙,何以不来。答言尊意甚厚,惟渠一时不便来。因代达兵事项城任之,言论自任之意。渠言:用何办法?答:拟发表意见,并办一报,转移舆论。渠言:此亦易事,惟时艰孔亟,以卓如大才,正当出而发舒,岂宜办报。因复言:司法事,非渠所习。渠言:不必拘定司法;若肯来时,欲办何事,可听其自择。答言此时实有未便之故。渠言:是亟怕革命党,他向来与革命党不对,岂独今日,何必畏之。因询公对于时局之议论,略以相告。渠言:我总抱定十九条宗旨;我自出山即抱定君主立宪,此时亦无可改变。答言:按十九条,便非立宪,纯是共和,南军既要求共和,我当允其共和,但当仍留君位,可名为君位共和。渠言:我主张系君主立宪共和政体。当下不便驳之,但答云:不如君位共和之直截了当,君主无否决之权,无调海陆军之权,但当名为君位耳。渠颔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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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50 渠复言:各国公使意见皆赞成中国君主立宪,一昨有电致唐、伍两代表云:奉本国政府命令,忠告中国两方,非赶紧解决不可,现不用正式公文,先以朋友之义忠告等语,如延不解决,各国必出而干预,欲求为现在之局面而不可得。又言:革党人如汪兆铭之类,已见过数次,屡以不入耳之言相劝,我屡与解说满、蒙、回、藏之问题,汪兆铭似有所悟,然南边全尚意气,非推倒满洲不可,如何办得到?复问其闻伍秩庸极固执,恐不易转圜。渠言:伍本我的老门生,其人已老,脑筋已不活动。渠本主张君主立宪,近日始改变宗旨。惟秩庸虽充代表,未必全体服从,试观南省各府有都督,县有都督,岂能统一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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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52 又询潘若海现在何处,答言:丁忧南归。渠言:已寻过数次,不知其已南归,其人如何?答言:有旧学,而极明时局,与卓如交厚,卓如甚敬之。渠言:甚好,急欲得其帮忙,请即电催之来。临行嘱函告公,代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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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54 现闻和议极不易着手,昨日唐使有八次电来,项城复电仍坚持。现一面候和议,一面备战。从两方面观察,皆不能复战。然南军持之至坚,如和议不成,势必再战。日人调兵已集奉天,必来干预,后事恐愈弄愈坏。而青年相见,论及外人干涉,必嗤之以鼻,谓必无此事,南中言论无不如此。南北分两大派,北方均盼和议成立,君位存在;南方均思破坏和议,锄去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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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56 北中志士,近日皆已南下,京、津中几绝迹矣。然平日讲宪政著名之人,在南中行动不能自由。佛苏在沪寸步有人监察;有自北来者,动疑为政府侦探。在沪中而不从革党者,地位极危险,云:近闻禁卫军有变动之象,今晚已传有变(昨日冯国璋接任),不知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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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58 晚已电告蜕,将尊意见书及北江致黄兴速录送唐大臣,并将尊意见电告唐,由燕孙发出。今日又告燕孙,请其将君位共和名义电告唐,私向彼党密商,谓君主不过装饰品,何必流无数血以争此虚名。我既承认共和,彼许留虚君,则和成矣。燕颇韪此言,已允电唐矣。唐已与黄兴晤谈甚久,黄持甚坚,谓正式会议时,各人必致大冲突,当大决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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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60 外人揣测,谓袁将为总统。昨见袁时,气度极闲暇,言下似甚有把握,不知其心如何。窃谓总统当非其所利耳。渠现迁居外务部(东四牌楼石大人胡同),新署为内阁公所,前后戒备极严。今日已将尊缄及致若海书送去,并托燕孙询其办报赞成与否。候复到再奉达也。”(宣统三年十月三日罗瘿公《致任公先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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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62 十月初六日,先生复罗瘿公一书,要罗向袁世凯陈述他不就法律副大臣职的理由及拟为袁效力之计谋,该信全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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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64 “昨上一书,计达,不审已谒项城否?今日由使馆转来初三日明谕,敦促就道,奉读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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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66 鄙人既确信共和政体为万不可行于中国,始终抱定君主立宪宗旨;欲求此宗旨之实现,端赖项城,然则,鄙人不助项城,更复助谁?至旁观或疑为大势已去,引身规避,此则鄙人平生所决不屑者。鄙人既抱一主义,必以身殉之,向不知有强御之可畏。昔者与不法之政府斗,率此精神;今日与不正之舆论斗,亦同此精神。项城若真知我,当不至以此等卑劣怯根性疑我也。至此次所以坚辞不就职者,凡办事贵期于有成,当不惟其名,而惟其实;当用所长,而不当用所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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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68 吾自信,项城若能与我推心握手,天下事大有可为。虽然,今当举国中风狂走之时,急激派之所最忌者,惟吾二人,骤然相合,则是并为一的,以待万矢之集,是所谓以名妨实也。吾自问,对于图治方针,可以献替于项城者不少;然为今日计,则拨乱实为第一义,而图治不过第二义。以拨乱论,项城坐镇于上,理财治兵,此其所长也。鄙人则以言论转移国民心理,使多数人由急激而趋于中立,由中立而趋于温和,此其所长也。分途赴功,交相为用。而鄙人既以此自任,则必与政府断绝关系,庶可冀国民之渐见听纳。若就此虚位,所能补于项城者几何?而鄙人则无复发言之余地矣。此所谓弃长用短也。熟思审处,必当先开去此缺,乃有办法。望公以此意代达项城。项城明眼人,必能相喻于无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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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70 共和之病,今已见端,不出三月,国民必将厌破坏事业若蛇蝎,渴思所以治之。其时,则我辈主义获伸之时也。而此三月之中,最要者需保京师无恙,其下手在调和亲贵,支持财政,项城当优为之。次则因势利导,转变舆论,鄙人不敏,窃以自任。鄙人无他长处,然察国民心理之微,发言抓着痒处,使人移情于不觉,窃谓举国中无人能逮我者。今所为文已成者不少,惟当分先后,择时然后布之。如用兵然,前锋主力相机而进,攻瑕不攻坚,避其朝往,击其暮归。今兹革军之奏奇功,得诸兵力者仅十之三,得之言论鼓吹者乃十之七。今欲补救,固不可,然非与项城分劳戮力,则亦无能为役也。望公为达此意。”(中国历史博物馆通史研究室编《历史与文物》第一期《梁启超复杨度亲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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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72 十月十七日,盛先觉致先生书,报告返国后与南中各方面接洽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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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74 “觉于九〔十〕月初八(阳十一月二十八)夜九时抵下关,即访太谷尊由于其逆旅,渠因有客,命部下某之深通我国情形者相周旋,言次并突问觉旅费充实否,意欲馈赆,觉乃重谢其厚意而婉却之。甚矣哉,日人用心之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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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76 初九(阳十一月二十九)旁午访太谷光瑞于下关之光明寺,尊由亦在焉。交谈约时许。光瑞善谈,且关于我藩部事颇有所陈,受益不少。谈毕敬致南海及先生意,光瑞亦屡致意于南海及先生焉,遂互道珍重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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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78 是日午后四时拔锚西行,初十(阳十一月三十)晨抵长崎,得汉阳失守武昌垂危消息,舟中有引见为黄兴咎者,觉因不得其详,未敦赞一辞焉。午后四时发轮西行,十一(阳十二月一日)全日航行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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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80 十二(阳十二月二日)午前九时抵上海,昼食后走访章太炎,不遇,折赴吴淞军政府(设中国公学内)访李燮和总司令(即李柱中),亦不遇,遇旧友某,因就夕食于军政府。军政府纪律严肃,内附有女子北伐队,觉曾目击焉。其志诚足多矣,窃未见其可也。夜返上海,复访章太炎,又不遇,乃访宋教仁之寓,亦不遇,而遇李燮和于其门。李服清服(常人服装),互寒暄数语,各道十余年来契阔,嗣各以事匆促,不能详谈而别。临别李言明晨七时当赴南京云,盖是日午后已有南京光复消息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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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82 十三(阳十二月三日)晨再访宋教仁,不遇。三访章太炎,尚未起,坐候时余起,出甫就谈,而汤寿潜至。汤清服无辫,汤谈片刻而去。觉乃进言,先是章有给满洲与清帝使之自立之议,觉以询之,章曰:‘昔诚有此议,今已知其不可而作罢矣。’觉又闻章曾有共和政府成立之后,首立清帝为大总领,后再黜而竟废之之议,以询章,章曰:‘昔亦诚有是,然今大势已粗定,清廷万无能为力,且革命党势甚嚣嚣,再作此言必大受辱。吾今亦不敢妄谈矣。’(由是观之,章之难能主张虚君共和,盖可想见,而似默然许可也。何则?觉先进言中国现情,不称共和,章聆而深然之故也。)次及觉此次路经须磨,面谒南海及先生事,并略述南海及先生意。章曰:‘今也,两先生心迹盖昭昭然于天下矣,吾何慊焉。’觉因进先生所托之书焉,章阅毕曰:‘曩余致书任公,盖未知其隐衷故尔,今知之矣。’觉乃略道虚君共和主义,章求其详,觉因出先生所属携长书示之,章请俟三数日略行研究而后相答,觉许之,并历述南海及先生之苦心孤诣,且求其善为研究焉。章许诺后,觉具述私意三策,(此皆尝以谋诸先生,兹故不赘。)章谓:‘利用达赖,是诚善策,今兹有赵竹君者,曾居张之洞幕下,亦尝主张此策,君盍往访,余当为君介。至于清廷既毫无势力,惟吾所欲为可耳,所足忧袁一人已。’言毕,觉即持介往访赵竹君。略述往访意,并叩其对于蒙、藏之怀抱焉。赵主张拟迎达赖入藏,觉颇不然其说,且告之故,盖今藏中已有班禅代理达赖职掌,而班禅又系夙与达赖不睦,而抱与争权势之人,若令达赖复归,其将置班禅于何地,纵能压制班禅矣,其能保班禅安然帖服耶?况达赖技诈成性,即令班禅能容,亦不啻放虎入山,窃未见其可也。无已则迎达赖,居民政府尊为喇嘛教主,阳崇其位,而阴制其命,犹清廷之居章嘉呼图克图于雍和宫,意大利之居教皇于罗马,然其为策之上焉者乎?赵深然之,且谢不敏,并询觉知张季直否?觉言知之,且欲见之而未能相值也。赵言今张在此,余请为君介而相见。赵入须臾,偕张出,谈论之间,觉再伸前议,张、赵皆极称善。既而张言兹事固极重要,然目下军事民政应接不遑,安能顾此?异日苟有机会,必唯君是赖,君幸好自为之。时在座有庄蕴宽者,江苏常州人,曾充代表前赴武昌归来,言及武昌事权不一,命令不行,太息痛恨不能置。且言:‘鄂人自以此次发难为不世出之功,趾高气扬,目无余子。汉阳空虚,早无可守,幸湘军勇敢,而官军无智,故能支持较久,否则早失之矣。且鄂之视湘,曾路人之不若,湘军血战二昼夜,鄂军不唯不相援救,且猜忌而诟病焉。湘军迫于饥寒,鄂军则安于温饱,悬隔若是,谁复能为用者。余之所见如斯,其余则亦不忍言矣。’云云。庄言如是,今觉以湘人而述,诚易招误会,愿先生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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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84 午后,访熊秉三先生,先生先觉一日至上海。觉请其来上海之故,熊曰:‘余尝以策于赵尔巽,赵不从,则是居与不居等也,故辞归耳。’初,熊先生见觉,即卒然问曰:‘汝八月再至奉天,何以不求见长者?’觉甚惊异,不解其故。熊曰:‘汝愿欺我耶?余在奉天时,包探某持汝刺来,询余知此人否?余询包探何故,包探言此人于数日前来奉。下火车后即径访日本领事,密谈二时许,随寓日本某旅馆,后数日不知所之云云。余因言此人系阳分人,来必见我,无乃误也。包探力辩非误。余曰:若然则殆负有外交之使命也欤?时奉天之某报载有此事,题曰:盛先觉是何居心,此事实也。余得之包探者也。汝诚欺我哉。’云云。觉力陈无此事,且述今夏游历满洲,深知其万不堪扰之意,并出农科大学在学证书,以证假后归学,未尝他往。熊先生乃亦大惊异,竟莫察其然也。岂不怪哉。熊先生遂询觉,今归来意欲何居?觉遂言:‘闻民党中有宁弃藩属而求本部独立之说,私意极不谓然,今之归国,实为谋统制蒙藏回之故’,略述政策,熊先生极力赞成,并为画策。十四日(阳十二月四日)晨谒熊先生,觉言上海客栈嘈杂不可居,请馆于先生家,先生许诺,遂移寓焉(上海新租界南洋路第六号湘西熊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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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86 十五日邀陕西人白某(曾游学日本法政大学,已毕业,并尝毕业研究科)来谈,此人尝游新疆,熟悉该处情形,并谙回语,素有慨于回回之好乱,思有所以驭之之术,而未能得,乃相与谈论久之,大恨相知之晚,因互约此后竭力相助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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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88 十六日(阳十二月六日)朝借友人某为介,访景耀月于铁笔报馆,景山西人,现正组织北九省联合会。初,张謇闻觉统制藩属之策,乃言景某现拟组织北九省(秦、晋、陇、豫、燕、齐、东三省)联合会,以援民政府,君今有意于藩疆,与此诸省关系尤为密切,君曷访景会商,当可资其臂助之,故今晨往访焉。相见后即略述来意,约互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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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390 辞出,往访瞿鸿机。初,十三日,觉于本愿寺见日人引一显者至,后悉其为瞿,并知其求保护于日人。曩尝一往访,不得其居,后再查悉,乘间再访,窃恐其不见也,诡为本愿寺之使,欣然延入,犹以觉为日人也。觉不忍欺之,乃以实略言觉居日本久熟悉,告日人阴险不可托命。委婉曲陈,务动其听,且引传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证之。瞿貌似甚然觉说者,至于中心究竟若何?则觉未之敢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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