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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70 《年谱》云:“先是天津境内,屡有迷拐幼孩之案,并有剖心挖眼之谣,署天津知府张光藻擒获拐匪张拴、郭拐二名严办。旋有民团拿获匪徒武兰珍,供出法国教堂之王三,授以迷药。由是津民与教民屡有争哄之事。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约法国领事官丰大业来署,提犯人对质。于时讹言四起,人情汹汹。丰大业在崇厚署中,施放洋枪,崇厚亟起避之,丰大业忿而走出,遇天津县知县刘杰,复用洋枪击伤其家丁。津民见之者遂殴毙丰大业,烧毁教堂等处。洋人及本地从教之民,男妇死者数十名,此五月二十三日事也。”(《年谱》卷十二——同治九年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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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72 以上即为天津教案的起源。至于曾公办理此案时的情形,《年谱》中亦有记载。如:“二十九日,公复陈一折,奏称据天津镇道来禀,武兰珍所供之王三,业经弋获,必须讯取确供。武兰珍是否果为王三所使,王三是否果为教堂所养;挖眼剖心之说,是否凭空谣传,抑系确有证据:此两者为案中最要之关键。从此两层悉心研鞫,力求平允,乃可服中外之心。”(卷同上)此段文字,即为曾公赶赴天津之前,对审理此案所制定的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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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74 又如:“初四日(六月)公将启行,书遗教一纸,其略云:‘余自咸丰三年募勇之初,自誓效命疆场。今年老病躯,危难之际,断不肯吝于一死,以自负其初心。’”(同上)此段文字,为曾公临赴天津时,对办理此案所抱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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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76 再如:“初六日,由保定启行,宿高阳县。初七日,宿任邱县,具折奏报起程日期,并称与崇厚往返函商,拟先将俄国误伤之三人,及英、美两国之讲堂,速为料理,不与法国一并议结,以免歧混。”(卷同上)此段文字,则为曾公赶赴天津途中,为审理此案所拟定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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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78 至于曾公抵达天津之后其审理办法如何,以及为何招致谤议四起,亦可参考《年谱》中记载。如:“初十日,公至天津。津郡兵团,旧有水火会名目,人数甚众,怨崇厚公之护教,咸望公至必力反崇公之所为。公奉命之初,凡诣公条陈此事者,或欲借津人义愤之举以驱逐洋人,或欲联合俄、英各国之交以专攻法国,或欲参劾崇厚以伸士民之气,或欲调集兵勇以为应敌之师。公意在坚保和局,不与洋人构衅以致启兵端。其函致崇公,则称‘有祸同当,有谤同分’之语。既至津郡,出示晓谕士民,仍不奖其义愤,且亦有严戒滋事之语。由是津人以怨崇公者怨公矣。公初至时,出令放告,投诉牒者数百人。查讯挖眼剖心,并无事实,而拐匪一案,拿到教堂之王三、安三等,皆市井无赖,供词反复狡展,不能定案,公亦令委员暂予缓讯,以为洋人转圜之地,但饬缉拿天津滋事之民。由是都门士大夫中讥议纷然起矣。”(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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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80 《清史列传》对此事的全过程曾有记载,与《年谱》的记载详略不同,二者可以互为参考。其记载如下:“五月,通商大臣崇厚奏天津民人因迷拐幼孩,牵涉教堂情事,法国领事丰大业出言不逊,对官施放洋枪,百姓激忿,殴毙丰大业,焚毁教堂。上命国藩赴天津查办,并谕以查有实据,自应与洋人指证明确,将匪犯按律惩办,以除地方之害。国藩奏言:‘各省打毁教堂之案,层见叠出,而殴毙领事洋官,则从来未有之事。即便曲在洋人,而外国既毙多命,不肯更认理亏。臣但立意不欲与之开衅,使在彼有可转圜之地,庶在我不失柔远之方。’六月,抵津,查询仁慈堂挖眼剖心毫无实据。奏称:‘采生配药,野番凶恶之族,尚不肯为,英、法乃著名大邦,岂忍为此残忍之行?以理决之,必无是事。况彼以仁慈为名,而反受残酷之谤,宜洋人之忿忿不平也。’又奏诛为首滋事之人,将办理不善之天津府县革职治罪。复谕以‘洋人诡谲性成,得步进步,若事事遂其所求,将来何所底止?是欲弭衅而不免启衅也。如洋人仍有要挟恫吓之语,曾国藩当力持正,论据理驳斥,庶可折敌焰而张国威’。国藩复奏:‘中国目前之力,未便遽启兵端,惟有委曲求全之一法。’因陈:‘时事虽极艰难,谋划必须断决。伏见道光庚子以后办理洋务,失在朝战夕和无一定之至计,遂至外患渐深,不可收拾。皇上登极以来,守定和议,绝无更改,用能中外相安,十年无事。津郡此案,因愚民一旦愤激,致成大变,初非臣僚有意挑衅。朝廷昭示大信,不开兵端,此实天下生民之福。以后仍当坚持一心,曲全邻好,以为保民之道;时时设备,以为立国之本。二者不可偏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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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82 针对天津教案,法国领事馆曾经要求处死相关府县官员以抵命,崇厚极力支持,但曾公决不同意。可见,曾公虽然在处理此案当中稍显软弱,但亦自有分寸。关于此事,《年谱》中曾有提及。如:“二十一日崇厚来,言洋人将大兴波澜,有以府县官议抵之说,公峻词拒之。二十二日洋官罗淑亚复来,词气凶悍,又来照会一件,有请将府县官及提督陈国瑞抵命之语。二十三日公将现在查办情形,照复洋人,并驳诘之。二十五日接洋人照会一件,仍执前说。二十六日公照复洋人,仍驳诘之。”(《年谱》卷十二——同治九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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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84 又云:“崇厚公每日一来行馆,力主府县议抵之说。公方在病中,置不答。崇厚乃驰奏法国势将决裂,曾国藩病势甚重,请由京另派重臣来津办理。”(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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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86 因为在办理天津教案时招致非议,曾公被调任两江总督。此后在江南的政治生活,大致如朱孔彰所言。但朱氏所言,仅限于施政方针,至于施政情形,并未详细叙述。而值得注意的是,《清史列传》中曾提及曾公办理盐务的具体情况,如:“八月调两江总督,……十一月命充办理通商事务大臣。十年,以楚岸淮南引地,为川盐所侵占,偕湖广总督李瀚章定议与川盐分岸行销。奏请武昌、汉阳、黄州、德安四府专销淮盐,安陆、襄阳、郧阳、荆州、宜昌、荆门五府一州暂行借销川盐。湖南巡抚刘崑请于永、宝二府试行官运粤盐。国藩复力陈二府引地不便改运。部议皆如所请。”(《清史列传》卷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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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88 至于曾公办理盐务所取得的成就,《年谱》中亦曾言及:“公自肃清江面以来,首整盐政,刊定章程。各岸设招商局,各省设督销局,于瓜州建总栈,商民称便。八年之中,征收课银,凡二千万两有奇。”(《年谱》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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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90 其他例行的公事,如清理案件,《年谱》中亦有大量记载:“公之在军中也,公牍私函,皆亲治之,不以假人。晚年多幕友拟稿,公自核改而已。右目失明后,其最要者,犹不假人也。”(《年谱》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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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92 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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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94 曾公在此时期,身体日渐衰弱,其中最为严重的事,为同治九年右眼失明。关于此事,黎庶昌曾云:“公自入春以来,屡患目光昏蒙,而治公牍,览书史,未尝少息。至是验知右目已失明,于是闭目静坐之时为多。”(《年谱》卷十二——同治九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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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96 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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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698 因为患有眼疾,精神上自然受到极大影响。曾公在回复侍郎彭玉麟的信中,曾云:“仆自问四五年剿捻无功,即当退处深山。六年春重回江南,则画虎不成反类犬矣。右目既废,左目亦极昏蒙,精神疲惫尤甚。凡牧民治军诸事,均不能悉心经理,陨越取戾,实在意中。”(《书札》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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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00 又在致刘蓉的回信中,云:“国藩自调任畿辅,衰弱相寻。去年春间,复觏目眚,右眼失明,左眼亦昏蒙特甚。夏初感眩晕之病,请假调理。假期未满,忽有津民之事,力疾前往查讯。其时群议纷纷,约判两端:论理者以为当趁此驱逐彼教,大张挞伐,以雪显皇之耻,而作义民之气;论势者以为兵端一开,不特法国构难,各国亦皆约从同仇,能御之于一口,不能御之于七省各海口,能持之于一二年,不能持之于数十百年,而彼则累世寻仇,不胜不休,庚午避狄之役,岂可再见?鄙人为言势者所惑,以致办理过柔,谤议丛积,神明内疚,至今耿耿。旋奉重莅江南之命,视事以来,及期年,诸务丛集,未能悉心经理,殊以为憾。八月十三日出省补行大阅之典,由扬、淮以达徐州,旋即渡江,南抵苏、沪,水陆各营,均已蒇事,即由吴淞口驾驶轮船,本月十五日旋抵金陵。阖省营伍,额兵招复者极少,抽兵另练者无多,缓急一无可恃,尚须酌量添置,奉行故事而已。贱体于春间曾发疝气,秋间复两脚浮肿,皆已渐愈。惟目光蒙雾,无术挽回,展阅文牍一件,比常人迟至五倍,一抛去则茫如隔世。”(《书札》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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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02 所谓“凡牧民治军诸事,均不能悉心经理”,所谓“展阅文牍一件,比常人迟至五倍,一抛去则茫如隔世”,皆是精神散漫的表现。所以曾公在《日记》中写道:“余精神散漫已久,凡遇应了结之件,久不能完,应收拾之件,久不能检,如败叶满山,全无归宿。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老大徒伤,不胜悚惶惭赧!”(壬申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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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04 而曾公精神散漫的最重要原因,即是眼疾。曾公曾云:“自二月杪右目失明,至是四十余日,不敢治事。每日暇逸愧悔,身闲而心乱,盖生平之一无所养甚矣!”(《日记》——庚午四月)即其明证。至于为何患上眼疾,曾公曾如此谈及:“自省目病之源,在肝;肝病之源,则由于忮心名心,不能克尽之故。在室中反复自讼,不能治事。”(《日记》——辛未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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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06 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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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08 正是由于“忮心名心,不能克尽”,所以曾公此时期的意志,很值得一述。同治六年正月初二,曾公致信于其弟,云:“兄自问近年得力,惟有一悔字诀。兄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得人家不是。自从丁巳、戊午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故自戊午至今九载,与四十岁以前,迥然不相同,大约以能立能达为体,不怨不尤为用。立者,发奋自强,站得住也;达者,办事圆融,行得通也。吾九年以来,痛戒无恒之弊,看书写字,从未间断,选将练兵,亦常留心,此皆自强能立工夫。奏疏公牍,再三斟酌,无一过当之语、自夸之词,此皆圆融能达工夫。至于怨天本有所不敢,尤人则常不能免,亦皆随时强制而克去之。”(《家书》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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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10 “以能立能达为体,不怨不尤为用”,即曾公此时期在意志方面的表现。至于曾公的志向所在,不外乎立德、立功、立言三项。同治三年八月初五,曾公致信于其弟,云:“古人称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立德最难,自周汉以后,罕见以德传者。立功如萧、曹、房、杜、郭、李、韩、岳,立言如马、班、韩、欧、李、杜、苏、黄,古今曾有几人?吾辈所可勉者,但求尽吾心力之所能及,而不必遽希千古万难攀跻之人。”(《家书》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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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12 所谓太上三不朽,即名声能够永存世间,亦即近代所谓的超越时间与空间,而岿然独存。曾公对此三不朽充满向往之情,并决定尽心竭力去实现此三不朽,由此可知曾公的志向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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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14 曾公自从平定洪、杨之乱以后,丰功伟绩已昭然于天下。而此时期,不仅剿捻无功,而且在审理天津教案时因态度软弱而招致非议,因此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唯恐“德之不修,学之不讲”。曾公在《日记》中曾写道:“日月如流,倏已秋分。学业既一无所成,而德行不修,尤悔丛集,自顾竟无湔除改徙之时,忧愧曷已!”(己巳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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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16 又写道:“念生平所作事,错谬甚多。久居高位,而德行学问,一无可取。后世将讥议交加,愧悔无及!”(己巳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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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6718 曾公不仅在德行与学问上如此,即使对待文章,亦是如此。如云:“余日衰老,而学无一成,应作之文甚多,总未能发奋为之。忝窃虚名,毫无实际,愧悔之至!老迈如此,每日办官事尚不能毕,安能更著述邪?”(《日记》——己巳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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