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920020
“当江、皖糜烂之际,实仕官所谓畏途。曾国藩不辞,选拔知兵之员,随时保奏,以期同济艰难。厥后大功底定,南服承平,朝廷延访殷勤,犹复叠奉谕旨,令保封疆将帅。曾国藩则奏称:‘疆吏既有征伐之权,不当更分黜陟之柄。宜防外重内轻之渐,兼杜植党树私之端。’其小心远虑若此,宜其立功之后,不自矜伐也。”
1705920021
1705920022
“曾国藩自督师以来,即有不期生还之志,是以经历危险,屹然不可摇撼,精诚之至,部曲化之,手足化之。故湘军阵亡文武官兵,可以按册而稽者,多至万余人。咸丰八年,三河之战,其胞弟曾国华随李续宾以单骑冲贼死。同治元年,雨花台之战,其胞弟曾贞干于贼退数日,劳疾而死。可谓一门忠义矣!而与诸弟共在军中,任事则督之争先,论功则率之居后。盖深见乎功名之际,终始之难;常以位高于众、权重于人,怀大名不祥之惧。故遭非常之知遇,弥切尔位之靖共。”
1705920023
1705920024
“其平日办事,不分畦域。江、皖、苏、浙、两湖之兵事,联为一气,两江粮台之军火饷糈,又不惜接济邻省,分应他军。而于节制四省、节制三省之命,则坚不敢居,不惮一再陈情,期于得请而后已。盖时念及报称之难,不敢恃恩宠之厚也。”
1705920025
1705920026
“其本身清俭,一如寒素。官中廉俸,尽举以充官中之用,未尝置屋一廛、增田一区。蔬食菲衣,自甘淡泊,每食不得过四簋;男女婚嫁,不得过二百金,垂为家训。有唐杨绾、宋李沆之遗风。而邻军困穷,灾民饥馑,与夫地方应办之事,则不惜以禄俸之赢余,助公用之不给。臣在皖时,固稔知之。”
1705920027
1705920028
“其立身平实,不求立异。守之甚严而持之有恒者,一曰‘不诳语’,二曰‘不晏起’。朝端之奏报、僚属之咨札、亲友之函牍,就臣所见,固未尝有欺饰矣。即外抚远人,内驭降将,交必推诚布公,言皆质实。中外远近,皆有以信其为人之不苟。在军在官,夙夜未尝少懈。虽风潇雨晦、疾病忧郁之时,率以鸡鸣而起,夜分始息,盖数十年如一日也。晚年不服珍药,未尝有卧疴倚衾之日。前在两江任内,讨究文书,条理精密。无不手订之章程,无不点窜之批牍。惟有舌蹇心悸之病,不能多见僚属。”
1705920029
1705920030
“前年回任,感激圣恩高厚,仍令坐镇东南,自谓稍即怠安,负疚滋重。公余无客不见,见必博访周谘,殷勤训励。于僚属之贤否、事理之源委,无一不默识于心。人皆服其耄年进德之勤,其勉力在此,其致病亦在此。”(《曾文正公全集》首卷——《苏抚奏疏》)
1705920031
1705920032
总结以上何璟的论述,大致是称颂曾公“立功之伟,胥本于进德之勤”。如身处逆境时从容无畏,督师作战时坚定不移,不邀功请赏,不妄自尊大,谦虚包容,力推贤才,用人公正,生活俭约,待人坦诚,做事勤恳,如此种种,皆为曾公良好德行的表现。何璟的评价均以其所见所闻为依据,但对曾公的生平,仍未能出整体叙述,所以稍显片面。
1705920033
1705920034
英翰
1705920035
1705920036
继何璟之后,对曾公在安微带兵时的情形,英翰曾略有陈述。其言曰:“曾国藩督师几二十年,荡平数省,用兵以在皖为最久,功绩亦以在皖为最多。当其由江、鄂转战而前,正值发逆披猖,接连一片,江、淮南北,几无完土。曾国藩励兵选将,推贤让能,百折不回,坚忍不拔,先平皖南,继克安庆,旋复庐州。淮、淝以南,大江上下,同时底定。僧格林沁大军得以专力荡平北路,无南忧之虞。曾国荃、李鸿章、左宗棠等,因而分道并进,肃清江、浙,克复金陵,殄除巨憝,是以论者佥谓克复安庆一役,不特为平定金陵之基,亦实为南北廓清一大关键。安庆克复后,曾国藩督军驻扎,整吏治,抚疮痍,培元气,训属僚若师弟,视百姓如家人,生息教养,百废具举,闾阎庆衽席之安,父老忘乱离之苦。”(《曾文正公全集》首卷——《徽抚奏疏》)
1705920037
1705920038
收复安庆失地,在当时确实有十分重要的军事价值。而且,在战乱平息后,整顿吏治、安抚百姓,是巩固安徽稳定局势的必要措施。但显而易见,此评价并不足以概括曾公的一生。
1705920039
1705920040
李瀚章
1705920041
1705920042
继何璟、英翰之后,湖广总督李瀚章对曾公的生平事实亦有所陈述,而且在陈述事实的同时,能够根据自己的观念作出评价。其所陈述的事实,基本是对何璟陈述的补充,因为“何璟与曾国藩共事在咸丰十年以后,闻见有所未详”,此处不再具体罗列。下面仅摘录其对曾公的评价,如:
1705920043
1705920044
“曾国藩初入翰林,即与故大学士倭仁、太常寺卿唐鉴、徽宁道何桂珍讲明程朱之学,克己省身,得力有自。遭值时艰,毅然以天下自任,忘身忘家,置死生、祸福、得丧、穷通于度外,其大端则在以人事君,晋接士类,能决其人之贤否。推诚布公,不假权衡,故人皆乐为之用。其过人之识力,在能坚持定见,不为浮议所摇。进攻安庆、江阴,则建三路进兵之议;剿办捻匪,则建四面蹙贼之议。其后成功,不外乎此。所创水师,尤能制贼死命。盖贼自湖南窜据金陵,尽掠沿江船只,乘风日踔数百里,飘忽无常。濒江各郡县,一日数惊。自曾国藩水师东下,扼驻一处,即能保全一处。当武、汉再陷时,胡林翼以孤军困守城下,而贼船不敢上越金口一步,汉镇贸易均移至新堤,筹办盐厘捐输,借济军饷。胡林翼屡次奏称:‘曾国藩创立水师,其功甚大。’盖身在事中,故能言之深切。其后曾国藩遣罗泽南驰援武昌,惟时江西四面皆贼,旦夕不能自保。只以通筹天下大势,非力争上游,则金陵无可规复之理,是以自留江西,支持危局,而特遣劲旅,进攻武昌。此其深识远略,公尔忘私,尤有古人所不能及者。”(卷同上——《湖督奏疏》)
1705920045
1705920046
李瀚章与曾公共事多年,因为“身在事中”,所以其评价亦比较深入切实。所谓“过人之识力,在能坚持定见,不为浮议所摇”,的确是颠扑不破的合理论断。然而,曾公之所以成就斐然,似乎不仅仅缘于此。
1705920047
1705920048
李鸿章
1705920049
1705920050
继李瀚章之后,直隶总督李鸿章亦曾陈述曾公在任直隶总督时的政绩。如:“查该故督臣调任畿辅两年,举贤任能,吏治为之清肃。他如治河练兵,次第筹办,皆有成效。于地方利弊,切实讲求;纲纪渐立,废坠具修。其在任时,清理通省讼狱积案数万件。去任后,筹助天河水灾赈银二十万两,尤为人所难能。”(卷同上——《直督奏疏》)此仅是对曾公担任直隶总督情形的叙述,自然不足以涵盖曾公的一生。
1705920051
1705920052
李鸿章跟随曾公的时日甚长,但在曾公逝世后,除上面所述外,李鸿章对曾公的生平,并未作鸿篇巨制式的评述。至于原因,其本人在回复曾纪泽的信函中解释道:“鸿章本不文,从军羁官以来,废学益甚,钻仰吾师德业,弥坚弥高,而文章一道,尤愧偭规错矩。故于师门身后,几不敢赞一辞。”(《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十二)
1705920053
1705920054
但在李鸿章与他人的书信往来中,我们亦可以看到其对曾公的简短论赞。如其在回复梅筱岩的信函中写道:“师相勋德名位,冠绝百僚。”(卷同上)
1705920055
1705920056
又如在寄曾纪泽、曾纪鸿两公子的信函中写道:“连日叠接南中寅友来书,并由小岩方伯寄到师门《遗疏》及《日记》绝笔,战兢临履之意,终身不懈,神明湛然,殆圣贤仙佛中人。追念典型,弥增怆慕。”(卷同上)
1705920057
1705920058
薛福成
1705920059
1705920060
李鸿章本人虽然未对曾公的生平作长篇论述,但其曾请薛福成代作一文。该文章现收于《庸庵文编》中,题目为“代李伯相拟陈督臣忠勋事实疏”。文中所述,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1705920061
1705920062
首先阐述曾公治理军事时的情形。如:“伏查咸丰初年,粤贼蔓延东南各省,分党北窜,群寇和之,流毒几遍海内。承平已久,民不知兵,绿营将士既未得力,各省办团练者尤鲜成效。曾国藩以在籍侍郎,奉文宗显皇帝特旨,出治乡兵,于举世风靡之余,英谟独奋,不主故常,虽无尺寸之权,毅然以灭贼自任,奏请仿前明戚继光束伍成法,募勇训练。旋驻衡州,创建舟师,凡枪炮力锚之模式、樯帆桨橹之位置,无不躬自演试,殚竭思力,不惮再三更制,以极其精。初次出师,援岳州,援长沙,皆不利;世俗不察,交口讥议,甚者加意侵侮。当是时,势力既不行于州县,号令更难信于绅民,盖不特筹饷筹防,事事掣肘已也。曾国藩忍辱负诟,坚定不摇,庀材训士,奋兵复出,湘潭、岳州,连战大捷,尽驱粤贼出湖南境,遂克武、汉、蕲、黄,肃清湖北。咸丰四年秋冬之间,长驱千里,席卷无前,湘勇之旌旗,遂为海内生色。厥后各路之杀贼立功者,咸倚为重。以一县之人而征伐遍于十八行省,以捍卫乡闾之举而终以底定四方,前古未尝有也。”
1705920063
1705920064
“湖北既清,遂率水陆诸军,循江东下,骎骎乎有直捣金陵之势;无如事机不顺,进围九江不克,而督臣杨霈之师,溃于上游,贼复窜踞武、汉。曾国藩以孤军困于江西,其部下得力良将,皆遣回援湖北。金陵巨寇,勾结楚、粤诸贼,乘间飙至,曾国藩兵分饷绌,又无地方之任,事权掣肘,一如在湖南时,崎岖数年,仅支危局。然其所规划设施,非仅为屏障一方之计,丰采隐动天下矣。”
1705920065
1705920066
“咸丰七年,丁父忧回籍,三疏恳请终制。文宗显皇帝鉴其孝思肫切,准令暂守礼庐。既复奉命视师,廓清江西,进围安庆。旋以苏、常沦陷,授钺东征,畀以两江重任。当此之时,贼势如飘风疾雨,蹂躏大江南北,几无完土。苏、浙两省,糜烂尤甚。曾国藩于无可筹措之中,多方布置,奏荐左宗棠襄助军务,募勇湖南,征鲍超于皖北,调蒋益澧于广西,定计不撤安庆之围,自率部万人,驰入祁门。甫接皖防,而徽、宁复陷,诸将悍贼,麇集祁门左右,叠进环攻,几有应接不暇之势。曾国藩示以镇静,激厉诸军,昼夜苦战,相持数月之久,群贼望风授馘,丧胆宵遁。自是军威大振,而时局遂有转机矣。迨安庆告克,沿江名城要隘,以次底定,而全浙复陷。吴越之民,接踵告急,曾国藩以贼势浩大,定议分道进兵,其弟曾国荃统得胜之师,进薄金陵,攻守并施,鏖兵连岁;杨岳斌、彭玉麟专率水师,扫荡江面;鲍超以霆军东西驰击。此外则左宗棠援浙之师为一路;臣鸿章援苏之师为一路;其淮、颍一带,则有袁甲三、李续宜、多隆阿诸军,分途并峙。将帅联翩,羽书络绎,曾国藩总持全局,会商机宜,折衷至当。数年内军情变幻,奇险环生,风波叠起,其筹兵饷、议剿议防,忧劳情状,殆难缕述。朝廷复虚衷延访,凡天下大政及疆吏之能否,无不殷殷垂问。曾国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圣明鉴其忠悃,每有论奏,立见施行。用能庶政一新,捷音频奏。议者以为戡定粤逆之功,惟曾国藩实倡于始,实总其成。其沉毅之气、坚卓之力、深远之谋,即求之往古名臣,亦所罕观也。”
1705920067
1705920068
“方臣之初募淮勇也,曾国藩授臣以手订水陆营制一编。臣披玩数四,觉其所定人数之多寡、薪粮之隆杀,皆参酌时势,简要精严,允为久远不敝之规。又酌拨湘勇数营,俾获观摩练习。臣抵沪之后,扩充训募,实以此军为发轫之始。迨金陵既克,累函嘱臣勿撤淮勇,以备剿捻之用。同治四、五年间,曾国藩剿捻齐、豫,虽未见速效,然长墙圈制之策,实已得其要领。臣得变通尽利以竟全功,其创始之劳,实不可没。臣于七年七月,曾经附片奏明,初非推美之辞也。”
1705920069
[
上一页 ]
[ :1.7059200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