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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朋友、同志的帮助。借回答你们的这个问题，我要感谢几个影响和帮助过我的学者。一位是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基地主任杨建新先生。杨先生从我参加《沙俄侵华史》编写工作开始，就是我的领导和学术指导人。我从外语转向历史学界，也和他的引导分不开，是他建议我运用外语优势进行历史研究，形成自己的研究特色。我早期和杨先生合作写了《外国考察家在中国西北》，就是他指导我查阅了英语的斯文海定、斯坦英的资料，查阅了俄文的兹拉特金、普尔热瓦尔斯基和波塔宁的资料以及日文的橘瑞超、大谷光瑞等这些考察家的资料。这本书是当时国内最早、最全面介绍各国考察家的著作，很快就脱销了，也使我有了转向历史研究的信心。后来我们都在兰州大学西北史地研究室工作，我协助杨建新教授创办了《西北史地》杂志，并担任了该杂志的副主编。当时出版经费很有限，我们通过组织国外学者考察丝绸之路，甚至自己办公司筹集经费，艰难地出版《西北史地》，长达20年，终于使它成为国内外公开发行的核心期刊，并被美国、英国列入世界30种知名刊物。那些年是我人生中很坎坷却充满活力的时期。我要感谢的另一位学者是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主任、国家清史编委会副主任马大正先生。马大正先生是全国从事卫拉特蒙古研究的领头人，正是在他的带动和促进下，我才能和他以及中国人民大学的马汝珩教授被并称为开拓卫拉特研究的“三马”。我写的《西北边疆发展史研究》也是他在主持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工作时支持我出版的，他在边疆学方面的建树也对我的边疆研究产生了一定影响。第三位要感谢的学者就是支持我深入研究跨国民族理论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所长郝时远先生。我当年写了本《跨国民族理论综论》，当时他已经是世界民族研究的名家，但他帮我写序言，并鼓励我要勇于做这方面的学术尝试，给了我很大的学术研究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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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在这次中国人类学民族学2011年年会“边疆民族与国家安全”专题会议上，您以《论跨国民族的发展道路》为题作了发言，主要观点除了前面说到的“跨国民族是后殖民主义时代以来民族共同体的普遍形态”和“跨国民族遍布世界宣告了民族国家同质性、一体化追求时代的终结”，还有“殊途同归论”，您可以再简单表述一下这个提法的主要内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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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我在这次会上是提出了三个主要观点，即：“跨国民族”已经是后殖民主义全球化时代民族共同体的普遍形态；民族国家追求不同的亚文化的民族和族群融合为均质的、一体化的现代民族的进程实际上已经终结，资本主义的“现代民族”历史发展阶段已经进入“跨国民族”的发展阶段；“殊途同归论”，简单地说，即认为今后世界的发展只能是，无论什么民族、什么制度的国家、什么文化，最终都应追求“人的最大发展”、“人类的发展”以及“全球的和平发展”。当然这还会经过很多曲折。但毕竟，以和平民主为主流的全球化时代是一个在矛盾冲突中寻求和谐发展的时代。所以，只有大家“殊途同归”，都为追求“人的最大发展”而共同努力，世界各民族才能达到和谐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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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已经结束的中国人类学民族学2011年年会，不仅为全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领域的学者提供了一个学术交流的平台，也充分展示了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的研究成果，您能不能就我校成功举办这次年会谈一下您的看法及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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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此次年会规模大、与会专家人数多、专题范围广，我认为广西民族大学能成功举办此次年会是很了不起的。这不仅为国内学者搭建了学术交流平台，还得到了全国人类学、民族学学者们的广泛关注和充分认可。我非常感谢广西民族大学全体工作人员为此次参会的学者们提供了一个轻松、舒适的学术交流环境，并感谢你们为筹备本次年会所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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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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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罗柳宁（1977～ ），女，壮族，广西柳州人，广西民族问题研究中心副研究员。研究方向：民族经济。罗家珩（1987～ ），女，江西赣州人，广西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民族学专业2010级研究生。广西南宁，邮编：53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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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马曼丽（1934～ ），女，浙江宁波人，兰州大学民族学博士生导师。甘肃兰州，邮编：7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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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寻真：人类学学者访谈录（2005～2015） 藏学研究的文化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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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黄世杰[1]答/袁晓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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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自唐宋至近现代，世代定居在安宁河流域的多续人与周边诸族群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全方位、多层次互动。这种历史记忆与族群互动，自然在多续藏族群体的内心深处形成了巨大反差，族群意识因而不断得到强化。袁晓文研究员以他自己的生活背景、求学生涯、工作阅历为个案，叙述并分析了一位藏学家对自己所属族群的族群观。“一叶知秋”，在全球化、经济化、一体化趋势加剧的时代，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文化自觉理念，学者对于诸多在语言、历史、文化上处于弱势的族群更应多一份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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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族群观；族群情怀；文化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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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袁老师，您好！很高兴您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接受采访。今天我们要讨论的话题很多，而您的生活与学术经历都与族群、民族分不开，所以想多听听您在这方面的心得与体会，以及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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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许多学术界同仁都熟悉我的论著和研究工作，也了解我的性格，但不清楚我的生活背景，那我就先从我小时候的成长讲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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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四川凉山州冕宁县的安宁河流域，这条河在汉代被称为孙水。沿安宁河流域，是藏、汉、彝等多民族杂居的地方，而且一个民族内部还有很多支系，其中藏族就有纳木依、里汝、尔苏和多续，我母亲就是多续这一支的。我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族传统文人，很儒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楹联都很擅长，还编写过许多冕宁地方资料。所以，我生长在一个藏汉结合的家庭，一个族群意识发育十分充分的地区。不管我那时候有没有意识到不同族群之间的交流、互动与差异，但许多观念肯定已经镌刻在我的潜意识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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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您说的这个很有意思，可不可以这样来理解，其实您是在族群意识中“泡”大的。那么请您讲讲小时候与族群或民族有关的、记忆比较深刻的事例，因为这些故事也是珍贵的民族学田野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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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说实话，我小的时候，并不知道父母亲是什么民族的人，也没有民族意识，不知道人是有民族区分和民族差异的，以为大家都一样。我当时认为，我与幼儿园的小朋友、小学同学及周围的邻居没有丝毫差异，现在回想起来，没有哪一件事不与族群、民族问题有关。我给你举两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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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例子是我父亲，他娶了我母亲，一位藏族女性，但对汉、藏两个民族始终都以平等、包容的心态对待，没有偏见或歧视。譬如，我们兄弟俩都有汉名和藏名，在公开或正式场合，我随父亲姓袁，而民族成分随母亲，填为藏族，我弟弟随母亲姓谢（谢姓，多续语作“纳谢巴马”），民族成分开始随父亲填成汉族，后来回归到母亲的民族成分。我后来反思，父亲其实是在无形中给我们灌输了平等、包容、团结与相互尊重的民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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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例子，是发生在我7岁时候的一件事。当时我上小学二年级，有一次与小朋友玩耍时发生了冲突，他们就骂我和弟弟是“西番婆”、“大脑壳”，是“西番婆”的儿子。我们很不理解，回家后就问我妈：我们怎么是“番子”呢？她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个“是”字。但之后，她很快就找到骂人小孩的家长，告诫对方以后不能再犯。我在博士学位论文里面曾提到一句“狗西番”引发的冲突，但当时对我来说，这件事很快就被淡忘了，我还是与他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游泳、钓鱼。我认为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经常找我帮忙，而且那时我学习成绩非常好，我在班上是很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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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那么，袁老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族群意识的呢？换句话说，是什么事情促使您产生了族群意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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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中学时代的我，比较偏好文科而讨厌理科，数学还可以，物理、化学经常使我自信心受到打击，但父母一再坚持希望我学习理科。无奈之下，在高一开学时我选择在理科班学习，但成绩很不理想。冕宁在当时还算比较偏僻的，也没有大型厂矿，不像现在有许多稀土矿，因此，单位上的孩子绝大多数只有“顶替”父母的工作，就业是很难的，只有高考这条独木桥才是唯一出路。比较之下，我抗议父母为我做的选择，弃理从文，因为这样我才有可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到了文科班后，我的学习成绩迅速提高，基本稳定在班上前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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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习成绩好引起了同学的猜忌，有的隐约知道我的民族成分是藏族，便觉得：“你们”少数民族学生肯定不能比“我们”汉族学生成绩好。本来是学习上的正常竞争，却变成了对民族成分的怀疑。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还跑到老师办公室查我的试卷，找出老师给我“打高分”的破绽来，有人居然怀疑是老师给我提前漏题。这下我生气了，本来成绩与民族之间没有必然的对应关系，可有的同学就是用异样的眼光，无中生有地将两者联系了起来。我就是少数民族怎么了？少数民族中也有比你们汉族学生学习成绩好的。就这样，同学们的猜忌与不信任反而成为我进一步学习的动力。也就是这一次，我对藏族的认同度加强了，族群意识萌发了。其实，族群意识是伴随着我的成长经历一步步形成的，而这种意识的增强一直伴随着排斥和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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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民族或族群意识产生后，对您的学习与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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