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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32 父亲已经添置好了最基本的家具,有长条木板床、几个凳子和一张吃饭小桌,还有做饭用的炊具和日用品,例如那时挺贵的手掌大的玻璃小镜子、煤油灯等。第二天,父亲请俞德浚伯伯的妻子俞伯母来我家里,指点如何点燃和使用这里烧木炭的小炉子,它是用泥巴打制的,用于烧水做饭以及取暖。自此,两个家庭成了世交,一直延续到我们这一代。俞伯母对我母亲说:“我没想到,秉琦兄竟然是这么细心的人,连酱油醋瓶子都准备好,还给打满了。”那时,玻璃瓶子也是稀罕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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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34 俞伯母还特意告诉母亲:你家不需要买肥皂啦,看,你家院子前方有这棵皂角树,到了秋天会结出许多皂角来,你把它撮泡到水里就能洗衣服了。又说:你们每天都能喝山下“珍珠泉”的泉水,那水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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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36 “七七事变”后,有一部分爱国知识分子来到了大后方。昆明北郊的“龙头村”,是西南联大的主要集中地之一,许多著名人物都曾在这里居住过,如钱临照、赵九章、范文澜、闻一多、朱自清等。报载,冯友兰的旧居,梁思成、林徽因自建于此村的“三间房”旧址等现已找到。而北平研究院则集中在黑龙潭南边的“蒜村”西侧(此地现为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和一个生物制品公司),有严济慈、钱临照师生为主的物理学人员和历史学界的徐旭生及我父亲等在此工作。此后,历史所又在东南方向的落索坡驻地,建了简陋房子。而植物学界的俞德浚、蔡希陶等人则居住在蒜村与黑龙潭之间的植物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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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41 父亲和俞德浚一家在黑龙潭(摄于1941年,右二俞德浚,左三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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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43 我长大后知道,北平研究院里的大多数研究人员都比我父亲年长,所以我自幼便知道要称呼他们为伯伯,而称叔叔的人很少。再以后我又注意到,绝大多数人都是喝过洋墨水的,没喝过的人在抗日战争胜利后也出过国。唯独我父亲,从没有离开过这片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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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45 这些知识分子们在黑龙潭“自行加压”,自觉地做着可以做的工作,谱写了许多感人的篇章。徐旭生和父亲的办公室起初是租借了上观里主殿的西厢房的楼上,和另外一两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这里是现在游人必然会去的唐梅宋柏庭院,正面是大雄宝殿。西厢房前还有一棵生长良好的高大的茶花树(明茶),它和唐梅宋柏并称为“三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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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50 黑龙潭景区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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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55 父亲当年所在的办公室楼。当时茶花树有两个枝杈伸到了二层楼的走廊,可以伸手触摸,现在仅存树杈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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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57 父亲回忆道:“每当茶花盛开时,我开窗就能闻到它独有的气息,我站在木走廊上伸手即可轻轻触摸到鲜亮洁净的花瓣,早上还能看到珍珠般的露水,真是难得的享受。”我们在昆明的时候,这棵茶花树下端的枝杈生长良好,但它下方的几个枝条已在80年代后因衰败而被砍掉了。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惋惜地说:“这是自然规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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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62 我的父亲苏秉琦:一个考古学家和他的时代 [:1705994677]
1705995563 我的父亲苏秉琦:一个考古学家和他的时代 清贫却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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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65 黑龙潭,在抗战时期成了城里人“跑警报”的场所之一。城里一有警报,这里必定会来许多人。交通工具主要靠马车,也有不很固定的一两辆公共汽车,土面的公路很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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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67 游人来到这里,活动的空间很大。有花园,有草坪,有庙宇和庙宇背后山坡上的参天树林,还有龙云家族的祖坟等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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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69 另一个不可不去且要常常驻足欣赏的景点,就是珍珠泉了。在清水龙潭南侧一米多的地方,几乎终日不见阳光的树荫下,有一口约一米见方的池子,是用石块堆砌的,深度不到一米。泉水从底部汩汩喷出,水面日夜不平静,底部一个相对平静的角落还有小虾在游动。水面距离地表很近,我可以蹲下身子舀水喝。池面有许多气泡冒出,最吸引游人的是,你在旁边跺跺脚,涌出的气泡就会数量大增,如同一串串珍珠向上滚动,故名珍珠泉(现在这个泉眼已近干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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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71 这眼泉水的水量原本很大,沿着一个石块砌成的暗渠流入了清水龙潭湖里,再流到东面的小河,再南下,流经蒜村村民的家门口。村子里几乎没有雇农,生活安定,很有些《桃花源记》里的味道。该泉水再继续南下汇入了盘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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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73 草地是休闲的重要场所。人们晒太阳、睡懒觉、踢球、吹口琴、唱歌、聊天嬉戏,但没有打牌娱乐。学生们唱着许多爱国进步歌曲,我也能学着哼哼几句《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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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75 这里,有时还能看到美国的飞虎队教练在给中国的驾驶学员做培训。绿草地上,一个老师拿着教鞭,配有一个翻译,站在一个展示板和彩色挂图前讲述,四五个学生围坐着认真听。飞虎队军纪严明,素质很高,常击落日本飞机,给民众的印象很好。有老百姓看到他们的吉普车路过时,会自发地向他们伸出大拇指,感情真实自然。在日本侵略者的飞机一再轰炸欺辱我们的时候,他们的战绩显得尤其鼓舞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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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77 在黑龙潭,在茨坝,从没有电影看。唯一的文艺节目就是每年春节期间要在黑水祠堂的北侧连着唱好多天的大戏,似乎多是花鼓戏,是附近的蒜村农民自动捐钱操办的。看戏的村民很多,也很热闹,四周有几个卖零食的。道士们则一律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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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5579 还有一个让我们这群儿童们饶有兴趣的,是庙里每年都有几次热闹的祭拜活动。主要内容是求雨和还愿。道士们在院子里唱经,或是念念有词。乡民带来的是红蜡烛、香和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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