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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美好的夏天,也是陈钧德绘画生涯里最为灿烂的时日。经过友人忙忙碌碌的筹备,一场题为“刘海粟、关良、颜文樑、陈钧德四人绘画展”在市中心的上海展览中心隆重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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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前辈画家拿出了他们与观众暌违已久的精品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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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岁的陈钧德与中国近现代绘画史上三位重要的前辈艺术家并肩作展,他的作品毫不示弱,甚至让人们看到,他在继承先辈艺术脉络的基础上,呈现了新锐气息。这种气息,与前辈的艺术气息彼此连贯、互融,又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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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在上海的公共舞台消失已二十余年。时光荏苒,此时以这样新老结合的格局出现,对于看了太多宣传式绘画展的人们而言,充满新鲜感和吸引力。艺术终于回归了自身面目,展品没有任何说教,呈现的纯粹是审美,是情趣,是新老艺术家超越阶级斗争意识的现代派艺术。消息不胫而走,每天,观众潮水般涌向展览中心,他们不仅来自上海和外省,还有驻沪的法国、美国、日本、意大利等领事馆的外交官以及在沪的境外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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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画展”爆红上海滩。轰动不言而喻,画坛内外议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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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展览遵照刘海粟的嘱咐“万勿标价”,但打听价格者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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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几乎每天都在展览现场逗留,细心观察观众的反应,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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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并非靠运气成功的画家,能与长久以来自己无限尊敬的前辈艺术家联袂办展,他感到了尊严和骄傲,憋在心底二十年的郁结似乎一朝统统消融了。他没想到,展览吸引了那么多境外人士,展厅里高鼻子、蓝眼睛川流不息。多么有意思,展览一不小心就变得“国际”了,上海就是上海啊,褶子里都潜伏了国际人士,一个展览将他们全部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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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好友邓祖仪的姐姐从美国寄来了刊登介绍此次画展的当地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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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画展”几乎是陈钧德艺术生涯真正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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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二十年,他完全被历史淹没了,是个无声无息的业余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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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画展开始,他真正出人头地了。如果说,1979年初春的“上海十二人画展”令他初露头角,那么,“四人画展”让他一下子变得耀眼,各种羡慕嫉妒恨将他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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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很多年,陈钧德每每回想这个夏天,他由衷感激前辈画家的知遇之恩,也打心眼里感谢默默帮他筹办展事的朋友。他真切地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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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多么可爱、可敬啊。无法想象,一个人一生中没有朋友,没有朋友真诚无私的帮助,是多么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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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朋友,陈钧德往往也报以侠骨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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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陈钧德似乎摆脱了长达二十年的“边缘人”角色。这场马拉松,他跑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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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再次感悟,人生是一场马拉松,能赢的人从来不是短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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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被官方艺术展览接受的他,开始频频受到各类展览主办者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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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新的马拉松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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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心知肚明,世上的成功看似偶然,但真正的成功都是水到渠成。对西方现代派艺术二十年如一日的坚定追求和探索积累,使得他没有“昙花一现”,命运向他打开未来的大门,这时,他的油画艺术屡屡获选参加全国性大型展览,还捧回了各类奖章、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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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上海美协理论研究室工作的评论家何振志,有一次在路上偶遇他,远远地就热情招呼他,用她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普通话说道:“小陈,你知道吧,我写了篇评论文章,专门评论了你……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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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听了心头一热,何振志的评论可是代表一定“规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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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诚向何振志道谢,也暗暗想,“世界真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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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一直没有忘记,就在两三年前,大约1977年前后,上海美术馆向全市美术工作者征集作品办展,在“地下”生存了十七年的陈钧德渴望走到地面,他满腔热忱,冒着一场瓢泼大雨,赶在征集截止日之前最后一天,将一幅印象派的风景作品送去。那天,上海的街道“水漫金山”,他是深一脚、浅一脚蹚着大水赶去美术馆的,可是,老美协办公室一位同志只略微朝画瞄了一眼,就冷冷地对他说了句“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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