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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21 罗兆莲常常有着与众不同的洞察力,对于陈钧德的闷闷不乐,她敏锐地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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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23 有一次,趁他又准备出门开会,她以轻松的口吻,调侃道:“钧德,我觉得侬越来越像干部了,要不要我为侬准备一只公文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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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25 像干部?公文包?罗兆莲的意思?看似一句平常话,促使他反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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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27 “伊讲得对啊。”陈钧德认识到,自己频频参加学会活动,本意是获得与更多画家的交流,既然“交流”磕磕碰碰,常常引发堵心,何苦继续介入扯不清、理还乱的复杂关系,而改变自己的艺术家本色?艺术家的贡献,最终还是靠作品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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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29 他重新思考做个“隐者”:从喧闹纷繁的江湖告退,隐入“一个人的王国”。听起来蛮不错,实际上,这需要心理上下一番决心的。因为,一个画家的存在感,往往与其在专业学院以及文联、美协等艺术团体里占着什么位置密切关联,这是中国特有的奇葩现象。评奖啊,评职称啊,一官半职的人多半能够先享受“排排坐,分果果”,以致许多领域,最活跃的专业工作者都是头戴官衔的,拥有的头衔,恰恰是他们争夺名利或免遭倾轧的一道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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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31 而陈钧德呢,一介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从来没什么显赫头衔,他的所谓“江湖影响力”不亚于一些美术官员,纯粹是来自他的艺术、他的作品。这是他深感自豪的。既然如此,他还需要“会长”头衔往脸上贴金吗?对“体制”的深奥和微妙,他弄得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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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33 学会令他身心俱疲。罢了罢了,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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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35 他突然大梦初醒:自己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唯有集中于创作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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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37 他终于决定:放弃,放下!回到艺术家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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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39 自卸任上海油画学会会长一职后,与“筹”字相关的一切烦恼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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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41 在“一个人的王国”里,他是个出类拔萃的绘画将军,他统率千颜万色、线条和构图而没有任何屈辱,常常赢得凯旋。画布才是自己的疆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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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43 于是,他再次读懂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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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45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与中国美协、上海美协的负责人私谊不错,偶有来往,但在艺术江湖,他成了真正的独行侠,独来独往,很少与人“扎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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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47 回归到“独头”状态,他的身心完全是自由了,放松了。创作力越来越旺盛,甚至可以说,就是从那时起,他的艺术精神呈现了一种崭新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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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49 “独头”毕竟是独头,在人际关系上常常会显得“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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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51 有一次,上海的老美术馆派了陈钧德的学生W来陈钧德家商量,说准备组织一批有代表性的上海画家作品去波兰等国巡展。陈钧德起初犹豫,因为邀请他参展的太多,他对这次出国巡展委实兴致不高。但在自己学生的劝说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支持”,但他提出:“我所借一幅画只是参加展览,千万不能出售。我不想随随便便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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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53 学生W拍响了胸脯保证:“绝对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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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55 于是,陈钧德提供了一幅风景油画《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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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57 谁料,波兰等国巡回展览结束后,陈钧德的得意之作还是被“出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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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59 学生W不好意思再出面,老美术馆有关人士致电陈钧德,诚恳地表示:“陈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您的作品被波兰友好人士购藏了,人家非常喜欢您的作品,考虑到中波友谊,我们就卖了。请您抽空来一趟美协,将卖画所得的几百美元签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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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61 “签领?谁答应卖画了?”陈钧德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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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63 且不说售价远远低于正常售价,如此言而无信,陈钧德接受不了,“发格”(沪语,发脾气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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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65 他重重地扔下电话,立即出门,冲到了美术馆办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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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67 “说好了不卖,怎么还是……讲话不算数呢!”陈钧德满脸愤慨,坚决要求“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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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4369 美术馆的同志骑虎难下,竭力劝慰,还透露“是波兰领事馆一位外交官买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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