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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累了,揽过母亲留下的箱子,穿一件清朝大镶大滚的袄,下摆处露出一节宝蓝色旗袍,一双平金牡丹戏凤绣花鞋,头发极短,一副玳瑁鹅黄色眼镜,手托一壶茉莉香片,唇膏一抹香奈儿的殷红。斗室里,青衣身段袅袅踱步。忽地闻见京胡声,那是老宅子里,父亲、继母、陆小曼在一起票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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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下茶壶,拧亮落地灯,居室瞬间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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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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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镜子前顾影自怜,选出一副翡翠耳环,比画了一番,放下,又拣起一副硕大的蓝宝石耳环,一一地用心戴上,那是母亲给她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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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张爱玲认定自己是天才,大约是家族的基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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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2月,张爱玲去文具店买授权书时,顺便买了遗嘱表格。14日,张爱玲在美国加州洛杉矶市比华利山立了一份遗嘱,在法定公证人与其他三位证人面前宣誓完成,一切依照当地法律。遗嘱很简单,只有三点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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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去世后,我将我拥有的所有一切都留给宋淇夫妇。第二,遗体立时焚化——不要举行殡仪馆仪式——骨灰撒在荒芜的地方——如在陆上就在广阔范围内分撒。第三,我委任林式同先生为这份遗嘱的执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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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2月25日,她写信给遗嘱受益人宋淇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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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的钱有剩,那么,(一)用在我的作品上,例如请高手译,没出版的出版,如关于林彪的一篇英文,虽然早已明日黄花。(《小团圆》小说要销毁)这些我没细想,过天再说。(二)给你们俩买点东西留念。即使有较多的钱剩下,也不想立基金会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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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处在何种境况之中,她始终没有放弃对文学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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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雁去雁来、雨丝风片,人生本来的色泽终要一点一点显现、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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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间,没有四季的洛杉矶,一声叹息,已然到了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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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张爱玲放弃了再次搬家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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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是日光浴,每天便耗去了十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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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的照射,引起灼伤,生发新的伤口,她日日与新鲜的淌血的伤口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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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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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不再是欢愉,而是没有期限的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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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最后的居所,张爱玲把自己形容成老鼠洞里的人,不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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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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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人生最可爱的当儿便在那一撒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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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8日,中午12点多,林式同倚在沙发上,正在读着昨晚没有读完的报纸,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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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那里,自报家门是张爱玲的公寓经理,一位很漂亮的伊朗女子,林式同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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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你是我知道的唯一认识张爱玲的人,所以我打电话给你,我想张爱玲已经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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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可能!不久前我才和她讲过话。”林式同本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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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叫了急救车,他们快来了。我想他们已在大门口了”,她语气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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