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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45 “炎樱的大姨妈住在南京,我到他们家去过,也就是个典型的守旧的北方人家。炎樱进上海的英国学校,任prefect,校方指派的学生长,品学兼优外还要人缘好,能服众。我们回到上海进圣约翰大学,她读到毕业,我半工半读体力不支,入不敷出又相差过远,随即辍学,卖文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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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47 张爱玲的《十八春》,有关南京的片段和场景,便取之于炎樱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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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49 炎樱可爱。她去犹太人的店里买东西,讨价还价,把钱包翻给老板看,说:“你看,没有了,全在这儿了,还多下二十元,我们还要吃茶去呢。专为吃茶来的,原没想到要买东西,后来看见你们这儿的货色实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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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51 张爱玲写道:“店老板为炎樱的孩子气所感动——也许他有过这样的一个棕黄色皮肤的初恋,或是早夭的妹妹。他凄惨地微笑,让步了。‘就这样吧。不然是不行的,但是为了吃茶的缘故……’他告诉她附近哪一家茶室的蛋糕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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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53 这位炎樱,又名獏梦,即吃梦的小兽,这是张爱玲为她起的名,可见对她的爱意。她姓摩希甸,父亲是阿拉伯裔锡兰人(今斯里兰卡),在上海开摩希甸珠宝店,《色·戒》里描述的那个珠宝店,就是炎樱父亲的家业。她母亲是天津人,所以她有一半中国血统,她在香港大学与张爱玲同窗,在张爱玲的早年生活里,炎樱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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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55 张爱玲的散文《气短情长及其他》里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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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57 “有一位小姐说:‘我是这样的脾气。我喜欢孤独的。’獏梦低声加了一句:‘孤独地同一个男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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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59 “獏梦说:‘许多女人用方格子绒毯改制大衣,毯子质地厚重,又做得宽大,方肩膀,直线条,整个地就像一张床——简直是请人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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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61 刻薄又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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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63 在《双声》里,她和张爱玲从俄罗斯与日本的民族文化,谈到死去时要穿什么样的礼服,两人灵感频发,显见得是无须多言却又言之不尽的灵魂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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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65 张爱玲的《传奇》再版时,炎樱给她画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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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67 “炎樱只打了草稿。为那强有力的美丽的图案所震慑,我心甘情愿地像描红一样一笔一笔地临摹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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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69 “震慑”和“心甘情愿”,都是用得很重很浓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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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71 但是后来,书再版的时候,张爱玲把这段活色生香的语言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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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73 张爱玲死后出版的《小团圆》,关于炎樱的文字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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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75 《小团圆》是一本“狠辣”之书,张爱玲一路写下去,披荆斩棘,左右厮杀,绝不手软——从父母到姑姑、弟弟、胡兰成、赖雅、桑弧,连她自己,一个都不放过。炎樱,在小说里称为“比比”。日军轰炸香港时,盛九莉(张爱玲)差点被炸死,劫后余生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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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77 “告诉谁?难道还是韩妈?楚娣向来淡淡的,也不会当桩事。蕊秋她根本没有想起。比比反正永远都是快乐的,她死了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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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79 对闺蜜,如此评价,可说是冷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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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81 比比有盛九莉没有的女性特质,她漂亮活泼,追求者甚众,如钱锺书在《围城》里说的,她握着一把男朋友在手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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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83 1952年,张爱玲离开内地来到香港,她一度前往日本与炎樱汇合,以为是赴美的快捷路径,三个月后无功而返。但炎樱在日本显然过得不错,张爱玲曾对她后来的知己邝文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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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85 “无论谁把金钱看得重,或者被金钱冲昏了头——即使不是自己的钱,只要经过自己的手就觉得很得意,如炎樱在日本来信说‘凭着自己的蹩脚日文而做过几bilions(数以十亿)的生意’——我都能明了。假如我处在她的位置,我也会同她一式一样——所以看见一两个把金钱看得不太重的人,我总觉得差异,而且非常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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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87 字面之后,有辛辣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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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89 主场的变换,张爱玲和炎樱两人的地位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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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91 早年在大陆,张爱玲有显赫的家世背景,炎樱仰仗张爱玲得以结识名流,在给朋友的信里,炎樱描述张爱玲的风光,说:“你不知道现在同爱玲一块出去有多讨厌……一群小女学生跟在后面唱着‘张爱玲!张爱玲!’,大一点的女孩子回过头来上下打量。”连外国人都上前求签名。炎樱因此也有了作家梦,并且当真试做了几篇小文,张爱玲热心地帮她翻译成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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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9793 在美国,张爱玲不为人所知,生活能力又差,昔日风光逐渐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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