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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宇:书法还是要讲究传统。中国还有一个文人字的传统。我很喜欢一些学者写的字,比如以前复旦大学有一些教授写的字,像朱东润先生、王蘧常先生当然是以学问为主,但他们平时写的书法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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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汝奭:王蘧常小章草,小字好,大字不好,像描出来一样,板板的,没意思。小行书,小章草,写封信或者写个题跋,确实很好。朱东润的字很好,行书很不错,可惜流传得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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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宇:像沈从文,写小说、做学问很好,他写章草很好。沈从文的学生汪曾祺业余写的字,画的画都很有味道。你觉得自己是文人字还是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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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汝奭:我不是什么书家,我也不要当什么书家,我就是这么个人。我觉得首先是做人,然后是做学问,我在书法上有所追求,追求更高的境界。我的小字,人家细看,说:你这是二王的。对,我这是有二王的气势,我既有他们的挺拔,我还有恣肆纵放的地方,再小我也有大气象。我觉得我是突破古人的。文徵明八十二岁写出《归去来兮辞》,没有多高,四百多字,十九行。我这五千多字是直的,一行二百多字。我老师说:世之所贵,必贵其难。我岁数活得比较长,老天给我时间了。至少这方面,我可以对古人说:你们没有达到的,我达到了。我既有秀润,又有娴雅,又有挺拔,又有纵放,还有恣肆。我小字还是规矩严谨得很,点画上没有一点交代不清楚的地方,那就是我要达到的一个境界。古人没有做到的,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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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下共醒:当代中国二十位知识人谈话录 董健 思考当代知识者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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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下共醒:当代中国二十位知识人谈话录 董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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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生,山东寿光人。1956年考入北京俄语学院,次年转入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曾任南京大学副校长、文学院院长。著有《中国当代文学史初稿》(合著)、《中国当代文学史新稿》(合编)、《陈白尘创作历程论》、《田汉传》、《文学与历史》、《戏剧艺术十五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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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下共醒:当代中国二十位知识人谈话录 南京大学三年级学生温方伊在创作话剧《蒋公的面子》时,专门去访问前副校长董健先生。董健建议戏中融入“钱学森之问”,探索当代知识者追求独立、自由的思想。《蒋公的面子》果然一鸣惊人,董健看后有长篇感想发表:“用这样一个戏来回忆南大校史,确实做到了史中有戏,戏中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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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健亲历过南京大学建国后的风云变幻。回顾学思历程,他说:“我受的高等教育是残缺的,读书太少,思力薄弱,被煮成了一碗‘夹生饭’。如今在余年残照之中,只有三个字:读、思、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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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董健考大学时,俄文热超过现在的英文热,当时宣传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董健的第一志愿是北京俄语学院。读完一年级后,发现中苏关系开始变冷,学俄文的人找不到工作,董健转到了南京大学中文系。董健深受俄国文艺思想的影响,他画了一张别林斯基的头像,挂在宿舍床头。他回忆:“俄国19世纪批评家杜勃罗留波夫、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对我影响很大。另外,我那时候的文学批评受苏联教条主义的影响也很深,现在尽管我已经很厌恶那种东西,但往往还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文风、思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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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大学读完本科,董健成为陈中凡教授的中国戏剧史研究生,毕业后留校。1966年初,南京大学搬到乡下一个农场去办学。当时匡亚明校长正在试验“半工半读”的教育模式。匡亚明对董健颇信任,把他调到学校里编小报《劳动与学习》。不久“文革”爆发,董健是地主家庭出身,过去走“白专”道路,写过修正主义文艺路线的文章,又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陈中凡的研究生,因此就靠边站了。到了“文革”后期,江苏省革委会组织一个写作班子,把董健调到写作班子的文艺组。当时《人民日报》文艺部主任贺敬之到江苏约稿,要求写作班子写一篇批判田汉的“人性论”的文章。文艺组成员忙了将近一年,把田汉的书都调出来细细翻阅,终于写成一篇大文章,由董健和作家滕凤章送到北京去找贺敬之。结果文章过不了关,一句话都登不出来。而董健读遍有关田汉的资料,阴错阳差地为后来写《田汉传》一书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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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健经历了愚昧、迷乱而又荒诞的“过渡期”后,在1978年才进入比较正常的学术发展期。过去缺了的课要补。“我在80年代开始恶补。这个恶补是伤身体的,太累了,是短期地补。我写《田汉传》,田汉讲他在日本读过的书,我就赶紧拿来读。他读西方的戏剧、小说、理论那么多,我都来不及读,但是完全不读,是没法写的。我们这一代被耽误得特别厉害。”董健说,“我们这一代文化人都是过渡性的人物,不可能出现很有成就的学者。当一个好的过渡性人物,能够把我们对这个社会的认识、记忆和体验不打折扣地说出来,讲点真话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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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放时代,董健迎来了学术的高峰期,重点研究戏剧艺术和中国当代文学史,在这两个领域,留下了《田汉传》、《陈白尘创作历程论》、《戏剧艺术十五讲》、《中国现代戏剧史稿》、《中国当代文学史新稿》等著作。他是教授、博导,曾任南京大学副校长、文学院院长等职,树人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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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董健眼睛不好,生活还能自理,但读书很困难,写作也受影响。他关注和研究中国知识人的命运:“我们进入老年期,要活得健康、活得明白、活得愉快。活得明白特别重要,必须深刻反思我们这一生做过的蠢事、错事,把历史和现实看得更明白一点。”董健还想写一些学术文章,比如有一个题目是《从〈红旗谱〉到〈白鹿原〉》:“从红到白,这一段当代文学史还没有人说得清楚。两本书都是写中国农村的那个时代,价值观和艺术思维是完全不同的。中国的当代文学还没有完成从《红旗谱》到《白鹿原》式的蜕变。《白鹿原》是一个特例,我更看重它对中国那一段时期农村的描写的真实性,《红旗谱》是反过来。哪个更接近真实?我在上大学的时候,管文艺的周扬等人把《红旗谱》捧为写中国农民的第一部好作品,以为它写出了真正的现代的革命的农民,说朱老忠是现代新农民之代表。我自己也写过文章吹捧这个观点。后来王彬彬写过一篇比较激烈的文章《〈红旗谱〉:每一页都是虚假和拙劣的》。我基本上认同王彬彬对《红旗谱》的否定,朱老忠的形象绝不是中国农民的典型,这是用意识形态来伪造一个农民的形象。中国农民受了压迫就造反,当了皇帝以后再压迫人,然后有人再造反。这是鲁迅讲过多次的中国农民的循环圈。而资产阶级革命的最大特点是结束一个皇帝的统治,建立一个使统治权受到监督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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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人生的曲折经历,董健热切地呼唤现代意识与启蒙理性。“现在好多问题最后都归结到文化价值观念的问题。本来从传统农业社会进入现代工业社会,要经过一个启蒙期。启蒙就是确立以自由为核心的文化价值观念,把人从前现代的奴隶状态下解放出来。在民主、法制下发展人的个性,尊重人的自由意志,就是陈寅恪所提倡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不管是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权力不受监督,必然作恶,只有受到监督以后,才能为善。中国社会正在转型,不管曲折多大,这一转型是不可避免的。现代政治的特点是用理性、民主协商的办法解决矛盾,尽可能减少暴力。这已经被世界历史证明,谁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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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宇:“文革”期间,你在江苏写作班子文艺组接受批判田汉的任务,看了许多田汉的资料,为后来写《田汉传》做了准备,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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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健:当时是接受《人民日报》的任务,要写一篇批判田汉的大文章。那时一般人看不到田汉的资料,我们这个组却能把南京图书馆所有田汉的资料都拿出来查阅。我不仅看,还喜欢做笔记,把每个剧本哪一年写的、主要剧情等都考证一番。我做了好几本笔记。那篇批田汉的大文章写完了,也没发出去,我们编写组也解散了,可是我的笔记、卡片一大堆都带回家。到了“文革”结束,要为田汉平反的时候还得拿这些材料来看。后来我写《田汉传》,就用上了这些材料。本是为了打倒田汉结果却为田汉立了传。历史就是这样荒诞而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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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宇:关于《田汉传》,宋词先生跟我讲过一段吴祖光的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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