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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是很少夸同时代作家的。对瞿秋白却开了先例。苏俄《绥拉菲摩维支全集》的编者G.涅拉陀夫所作关于《铁流》的序文——《十月的艺术家》,鲁迅觉得没有中译,是个缺憾,就让冯雪峰请瞿秋白翻译。瞿秋白译完,近两万字,甚是兴奋,立即写信给冯雪峰,赞扬原文“简直是一篇很好的论普洛创作的论文”。鲁迅在《铁流》中译本编后记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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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木刻的插图还不要紧,而缺乏一篇好好的序文,却实在觉得有些缺憾。幸而,史铁儿竟特地为了这译本将涅拉陀夫的那篇翻译出来了,将近二万言,确是一篇极重要的文字……在现状之下,很不容易出一本较好的书,这书虽仅仅是一种翻译小说,但却是尽三人的微力而成——译的译,补的补,校的校,而又没有一个是存着借此来自己消闲或乘机哄骗读者的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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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指曹靖华,补者指瞿秋白,校者则说自己。此次算是鲁迅与瞿秋白的第一次亲密合作,从此二人成了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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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材料显示,在上海,鲁迅除了登门拜访了茅盾,第二个便是登门拜访瞿秋白了。鲁迅到紫霞路六十八号瞿秋白寓所的第一次访问,是《毁灭》中译本出版不久。瞿秋白收获了鲁迅写的一幅立轴,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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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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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这段时间,翻译了列宁的论著《列夫·托尔斯泰是一面俄国革命的镜子》《L.N.托尔斯泰和他的时代》等文艺著述。还写了大量富有战斗性的文艺论文,最有影响的是《〈鲁迅杂感集〉序言》。这是第一次试用马克思主义文艺观阐释鲁迅思想的论文。其中“鲁迅从进化论进到阶级论,从绅士阶级的逆子贰臣进到无产阶级和劳动群众的真正的友人,以至战士”,成为评价鲁迅的经典。直到今天,所谓进化论已普遭质疑,仍被一些人奉为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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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有了瞿秋白的参与,左翼文艺运动才有了一些新局面。但曾在党内执行过“左倾”路线的瞿秋白,他的理论批评有明显某些“左”的倾向,如《“自由人”的文化运动》《文艺的自由和文学家的不自由》等,多是在政治评判层面做文章,而对文艺自身的规律没有多少深入的探究。最终未能改变左联推行的错误文艺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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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是个正直、睿智、儒雅,带有士的某些色彩的知识分子,他一生都未能成为真正的共产党人,读其晚年的灵魂独白、生命挽歌,便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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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2:大师们的“战国”时代 蒋光赤想给中国革命留一个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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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28年在上海开展“革命文学”的论争开始,中国文学的态势一直与国际左翼运动浪潮密切相关。创造社与鲁迅的论争,就是受到苏俄“拉普”和日本“纳普”的影响而发生的混战。加之国内复杂的政治局势,中国共产党内“左倾”机会主义占统治地位,特别是1930年左联受命成立,正是中国共产党政治局通过李立三的《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数省的首先胜利》决议之时。“立三路线”错误估计了当时的革命形势,使共产党的革命力量遭受重大损失。左翼文学阵营,早就出现宗派主义、关门主义,不认真研究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等的问题,左翼文学阵营组织化后,非但未得到及时和彻底的清理,反而愈演愈烈。夏衍在很多年后写的《左联成立前后》《左联回忆录》中,不得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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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联成立以及成立后的一段时间,整个是处于比较“左”的政治空气当中,政治上思想上左右翼的分化,也很分明,用现在的话说,是“一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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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联成立前后这一大背景下,研究“在革命的浪漫里涌现出来”的“富有革命情绪”(《太阳月刊》1928年1月号)的作家,极富挑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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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说写作较早、用力较勤、影响较大的革命作家蒋光赤。他是1924年从苏联留学四年后到“黑暗萃聚的上海”的。在亭子间里生活两年,出版诗集《哀中国》。他在《海上秋风歌》及《哀中国》两首诗中,流露出惆怅忧伤的意绪:“海上秋风起了……满眼都是悲景啊”,“江河只流着很呜咽的悲音,山岳的颜色更惨淡而寥落”。在五卅惨案周年纪念日到来时,在高涨的群众运动的召唤下,蒋光赤写了诗章《血祭》,呼吁与敌人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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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我们还讲什么和平,守什么秩序,可怜的弱者啊,我们将永远地——永远地做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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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首诗《寄友》里,诗人高喊出:“朋友,我觉悟了,我们要把枪柄拿到自己的手里!”号召坚持武装斗争,这在当时的诗界,不啻一声响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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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光赤(1901—1931),又名光慈。出生在小商人家庭,五四运动时,在芜湖参加学生运动,早年开始写新诗,后结集,出版第一本诗集《新梦》。他的自序中,有这样铿锵的话:“我生值革命怒潮浩荡之时,一点心灵早燃烧着无涯际的红火,我愿勉力为东亚革命的歌者!”年轻革命者的诗集中,有抒写诗人出国寻求革命真理的豪情,有为“痛苦的劳动兄弟”倾诉激情的咏叹,有表达新生活的欢唱,有哀悼列宁逝世的挽歌,有对革命之都莫斯科抒怀的《莫斯科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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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革命,又如通火柱一般,后面燃烧着过去的残物,前面照耀着将来的新途径。哎,十月革命,我将我的心灵贡献给你吧,人类因你出世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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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诗人,意气风发,以饱满的激情、奔放的旋律,为莫斯科,为十月革命胜利而歌。《新梦》与瞿秋白的《俄乡纪程》《赤都心史》,同为我国早期歌颂苏联社会主义革命开先河的文学作品,其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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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蒋光赤的诗作并不多。尽管他气质、风格更接近诗歌,但他却从1925年始把更多的精力用于小说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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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少年飘泊者》,写穷乡僻壤的佃户少年汪中,在父母被地主迫害致死后,流浪他乡的故事。这类题材的小说,并不少见,但蒋光赤《少年飘泊者》与众不同的是,小说中有参加过二七大罢工、北伐战争,最后牺牲沙场的人物形象,直接展示了“五四”到“五卅”这段历史的广阔而充满矛盾斗争的社会生活。诚如他自己在《现代中国社会与革命文学》一文中要求作家在看取生活时,要“把头抬高一些,眼光放开一些”。尽管小说流露出孤芳自赏的思想感情,在刻画人物方面乏善可陈,结构故事也力所不逮,但小说洋溢着的浪漫主义色彩和爱憎分明的态度,还是在青年读者中,产生一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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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蒋光赤在生活中和作品中,都以革命者示人,但他的小说中时不时流露出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情调,这是他们那一代所谓革命作家骨子里的书生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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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蒋光赤出版短篇小说集《鸭绿江上》,写民族、阶级矛盾和爱情故事。一年后蒋光赤又把目光转向城市,其中篇小说《短裤党》以上海工人第二次武装起义为背景,写的是工人阶级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工人运动的经过和失败。小说比较真实地反映了这次工人斗争历史事件的面貌和社会氛围,既揭露了帝国主义和军阀的杀戮暴行,又着重描写了工人斗争领导者杨直夫等人的坚定忘我,工人李金贵等不畏牺牲的光辉品质。蒋光赤率先在其小说中描写共产党人的形象,这一尝试,弥足珍贵。蒋光赤在《短裤党·写在本书的前面》一文中表示,立意要做使《短裤党》成为“中国革命史上的一个证据”。从小说的艺术上看,《短裤党》是一篇缺乏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而不具艺术魅力的作品,此外,个别人物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宣扬暗杀复仇主义等也使小说的思想内涵受到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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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光赤在革命形势风起云涌时,在《短裤党》里勾勒出起义成功后的胜利图景,但随着国内革命战争失败,看到革命浪潮的退却、现实生活的蜕化和没落的现实,革命锐气立刻消沉,情绪也悲愤消极。他的《野祭》《菊芬》《最后的微笑》三篇小说,就分别写了斗争中牺牲、以暗杀作为反抗现实的手段,以自杀以结束斗争的消沉、颓唐、沉沦的内容,与《短裤党》的激扬振奋精神大相径庭,他的《丽莎的哀怨》则是这类作品有代表性的一篇。小说写一白俄贵族女人,在十月革命后流浪到上海沦为妓女的故事。小说将其昔日豪华尊贵的贵族生活与眼下的卑贱、沦落相对照,自有一种人性深深的哀怨。正是这一点,打动了读者。小说发表后,立刻受到左翼文艺界的怒斥,华汉(阳翰笙)在《读了冯宪章的批评以后》中,不仅完全否定了《丽莎的哀怨》,连对一些肯定此小说的文章也一律指为“有毒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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