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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很为那本书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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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捕房的手里,真是明珠投暗了。那两本书,原是极平常的,一本散文,一本诗集,据德文译者说,这是他搜集起来的,虽在匈牙利本国,也还没有这么完全的本子,然而印在《莱克朗氏万有文库》中,倘在德国,就随处可得,也值不到一元钱。不过在我是一种宝贝,因为这是三十年前,正当我热爱彼得斐的时候,特地托丸善书店从德国去买来的,那时还恐怕因为书极便宜,店员不肯经手,开口时非常惴惴。后来大抵带在身边,只是情随事迁,已没有翻译的意思了,这回便决计送给这也如我的那时一样,热爱彼得斐的诗的青年,算是给它寻得了一个好着落。所以还郑重其事,托柔石亲自送去的。谁料竟会落在“三道头”(巡警)之类的手里的呢,这岂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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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这里,似在写两本明珠暗投的书,但句句都在写那位“面貌端正,颜色是黑黑的”革命者诗人殷夫,文字间喷涌的是惋惜和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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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夫十八岁时即参加革命斗争,第一次被捕是1927年4月在上海。两年后,他离开学校,当了职业革命者,专门从事青年工人运动。火热的斗争,激发了他的诗情,他遂以殷夫、白莽、莎菲等笔名,发表了《梦中的龙华》等政治鼓动诗,在他主编的秘密发行的《列宁青年》和左联办的《拓荒者》《萌芽月刊》等期刊发表后,很有影响,其诗被称为“红色鼓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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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背叛了贵族家庭的年轻诗人,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两周年当天,写了《别了,哥哥》这首诗篇,诗的最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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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哥哥,别了,以后各走前途,再见的机会是当我们和你隶属的阶级交了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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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夫站在革命立场,与他成了国民党官僚的哥哥分道扬镳。其兄徐培根,为当时国民政府航空署署长,1934年因航空署被焚毁,曾被捕入狱。表达了他不仅与封建官僚家庭决裂,更宣告与整个剥削阶级彻底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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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决》这首诗,以纪实的手法,情景交融地描写深夜一次工人集会,工人们虽很疲倦,但他们热情高涨,开朗地笑着,相互鼓励叮咛,天亮后又要去战斗。《一九二九年五月一日》这首诗呈现了工人浩浩荡荡地游行,一路高呼口号的情景场面:“晨曦中翻飞,像队鸽群”的“白的红的五彩纸片”,“我的心合着大群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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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夫的诗,虽被称作“红色鼓动诗”,但绝不是标语口号那一类,而是洋溢革命激动,刚健中透露着清新,有画境又有明快节奏,能打动人心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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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夫生前将1924年至1929年所写的共六十五首诗,编成诗集《孩儿塔》。可惜因殷夫就义,未能出版。幸哉,殷夫编成的诗集《孩儿塔》保存在鲁迅处,鲁迅为之作了序。但几经努力,《孩儿塔》终未出版。1936年4月,鲁迅将为《孩儿塔》诗集所作的序,发表在《文学丛报》第一期上,题为《白莽遗诗序》,后又编在自己的《且介亭杂文末编》一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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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鲁迅写《为了忘却的记念》追悼殷夫等“左联五烈士”,现在又为殷夫的遗作作序,鲁迅的心当然再次被触痛。这里只摘录鲁迅对殷夫的人和诗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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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前驱者的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的憎的丰碑。一切所谓圆熟简练,静穆幽远之作,都无须来作比方,因为这诗属于别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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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讲讲殷夫《孩儿塔》的命运。国民党统治时期,《孩儿塔》不让出版。新中国成立后的20世纪50年代,包括笔者供职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几种殷夫的诗文选集,从《孩儿塔》选的寥寥无几,其中关于爱情、友谊、抒发个人情怀的三十首诗竟完全不选。那些把鲁迅捧上神坛的,或本来与鲁迅在20世纪30年代论战的那帮人,一点不给鲁迅面子,这真有点吊诡。直到1983年,这三十首诗才作为历史资料,出现在《中国现代文艺研究丛刊》第七期上,人们才能看到《孩儿塔》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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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的人不会看不到郁达夫等吃些花酒、追野鸡的东西大行其道。而被鲁迅断言,这“属于别一世界”的诗,却受到冷落。呜呼,问题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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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森(1903—1931),又名李求实,主要从事革命实际工作,写过不少杂文、论文,翻译传记《朵思退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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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铿(1907—1931),早年写诗,参加革命后写小说,有《贩卖婴儿的妇人》《乐园的幻灭》《突变》《小阿强》等。她的文集《重新起来!》收录诗、中短篇小说、戏剧、散文五辑,共八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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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李伟森、冯铿的资料和研究成果不多,这里只能简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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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2:大师们的“战国”时代 冯雪峰是党联系鲁迅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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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二三月间,黄浦江畔,创造社、太阳社就“革命文学”与鲁迅展开激烈论战时,冯雪峰由北京来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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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杏邨的《死去了的阿Q时代》判定鲁迅的作品“是滥废的无意义的类似消遣的依附于资产阶级的滥废的文学”,杜荃的《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定性鲁迅其人是“封建余孽”,麦克昂(郭沫若)的《桌子的跳舞》干脆给鲁迅冠以“反革命”,蒋光赤、克兴等也加入了这场“围剿”鲁迅的鼓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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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间,一篇《革命与智识阶级》向创造社、太阳社的打手们,射出一簇响箭。该文不仅为鲁迅辩诬,还根据对知识分子历史和阶级的分析,严肃批评了创造社、太阳社以革命者自居,拿鲁迅祭旗的错误。射箭者,冯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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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9日,冯雪峰在柔石的带领下,到鲁迅家去拜望。据冯雪峰回忆,那次去鲁迅家,是在晚饭之后,他带了一本日本杂志,上面有德国蔡特金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论文的译文,还有他看不懂的几处德文。因鲁迅学过医,懂德文,他去请教鲁迅,同时带去自己正在翻译的普列汉诺夫《艺术与社会生活》的日本藏原惟人的译本,向鲁迅讨教几处自己疑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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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见生人,是话极少的。柔石把冯雪峰带去后,自己有事就先告辞了。鲁迅与冯雪峰除问答之外,就再无多余的话可说,冯雪峰感到很局促,只好起身告辞了。冯雪峰与鲁迅谈的大约是编辑《科学的艺术论丛书》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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