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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水浒传》《诗经》《楚辞》的研究,对墨学、老子的研究、对诗的历史沿革与风格流派的研究,都具有开创性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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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胡适的号召和开拓,自然少不了响应和追随者。他的北大学生俞平伯、顾颉刚是有幸的,他们研究《红楼梦》的热情缘自胡适的引发,而且一开始就步入胡适开创的正确之路。胡适与俞平伯、顾颉刚关于研究《红楼梦》有四十四封通信,俞与顾又有二十七封相互的通信,先被赵肖甫辑成《考证〈红楼梦〉三家书简》,后又有顾的学生王煦华缮清刊于1981年第三辑《红楼梦学刊》,俞平伯还为此写了题词:“此1921年我与顾颉刚兄讨论《石头记》之往还书札,今经整理缮写,将付《红楼梦学刊》发表,忽忽六十年,故人殂谢,追念昔游,感慨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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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胡适与俞平伯、顾颉刚的通信和俞、顾间的通信中,可以看到他们师生间、学友间在新红学开创时努力开拓、通力合作的动人情节。值得注意的是,胡适与俞、顾的合作并非是师唱生随,而是都坚持科学的态度。比如俞、顾经研究考证,同意胡适关于高鹗补后四十回的经典意见,但在评价高之续补时,俞平伯贬得多,而顾颉刚则理解高鹗之补“难度很大极不自由”应“原谅高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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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值得提及的,是俞平伯在旧书摊上购得一部《红楼复梦》,其“凡例”有“前书八十回后立意甚谬”之语,且认为“洵可为高君补书作一旁证也”,支持了胡适关于高鹗续《红楼梦》后四十回之推断。顾颉刚潜心于史学,后对红学有些疏淡。而一直耽迷于红学的俞平伯,成了红学大家,他的《〈红楼梦〉辨》,让他名震海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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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伯研究红学的成功,再次证明胡适科学“整理国故”的正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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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倡导“整理国故”和自己的身体力行,对我国民族文化遗产的继承和发展具有积极深远的影响。历史证明,否定胡适的科学“整理国故”,往往就是全盘否定中国文化传统的民族虚无主义思潮泛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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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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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氏兄弟的北京生活中,有一位外国友人不能不提。此人就是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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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兄弟与爱罗先珂早就熟识,但彼此的见面,是由郑振铎和耿济之引荐的。去年的2月24日,北京风沙弥漫,郑、耿两位年轻人把爱罗先珂带到周氏兄弟的寓所。那天,周作人的日记中,也有这样的记载:“郑、耿二君引爱罗先珂来暂住东屋。”从此,爱罗先珂与周氏兄弟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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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罗先珂是俄国盲诗人,他的经历颇具传奇性。1914年,他只身一人到印度、日本、泰国、缅甸等多国流浪。因有无政府主义倾向,被英国人驱出印度,至日本又因宣传危险思想再次被逐出,后历尽千辛万苦踏上归国之路,却未被准许入境,这才转而来到中国四处漂泊。诗人将迷惘痛苦的心情写进诗里,引起鲁迅的关注,并致信周作人:“盲诗人之著作已到,今呈阅。虽略露骨,但似尚佳。我尚未及细看也。如此著作,我亦不觉其危险之至,何至于兴师动众而驱逐之乎。我或将来译之,亦未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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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周氏兄弟收到了日本朋友的信,请求他们转托胡愈之照顾爱罗先珂。蔡元培得知此事,特聘爱罗先珂到北京大学教授世界语。蔡校长还亲自找到周兄弟,将俄国盲诗人安排住在他们家里,这才有周作人日记中“爱罗先珂君暂住东屋”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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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罗先珂在周家住下后,除在北大授课,还常到各校用世界语演说,为他当翻译的是周作人。周作人在西山养病期间,自学世界语,并开始翻译用世界语写就的作品。他在后来写的《知堂回想录》中说:“世界语这东西是一种理想的产物……人们大抵有种浪漫的思想,梦想世界大同,或者不如说消极的反对民族的隔离,所以有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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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也开始动手翻译爱罗先珂的诗作《池边》《春夜的梦》《爱罗先珂童话集》,有时也陪爱罗先珂到北京参观,兼作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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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作人写的《泽泻集·爱罗先珂君之二》一文看,周氏兄弟与爱罗先珂相处得很愉快和谐:“爱罗君寄住在我们家里,两方面都很是随便,觉得没什么窒碍的地方。我们既不把他做宾客看待,他也很自然地和我们相处。过了几时,不知怎的学会侄儿们的称呼,差不多自居于小孩子的辈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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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爱罗先珂在北京生活得并不舒心,先是他不时到女子师范去演讲,到孔德学校报告,到北大三院演说,到政治学校与师生交流,可时间一久,人们听腻了,没有新鲜感了,学世界语的热情就迅速衰退了,也就很少有学校再请这位盲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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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爱罗先珂痛心的是,最初在北京大学开世界语课时,北大最大的讲堂,往往挤满了学生和教师,不久听者渐少,改到小课堂,再往后,听者寥寥,有时只有两位。于是他关于俄剧《饥饿王》的讲座,仅讲了个开头,因听众太少而不得已终止了。盲诗人对此深感痛苦,在周氏兄弟家的院落里,就常见爱罗先珂弹着六弦琴,唱着“寂寞,沙漠似的寂寞呀”的歌。这清寂的飘在夜空里的歌声,深深地打动了周氏兄弟的心灵,从而引起他们的共鸣,鲁迅感到诗人的寂寞竟与《狂人日记》中狂人的生命状态如出一辙。鲁迅在1922年发表在上海《妇女杂志》上的《鸭的喜剧》中说:“这应该是真实的,但在我却未曾感得;我住得久了,‘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只以为很是嚷嚷罢了。然而我之所谓嚷嚷,或者也就是他之所谓寂寞罢。”鲁迅懂得了流浪诗人,又在《热风·为“俄国歌剧团”》中学着爱罗先珂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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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沙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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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花,没有诗,没有光,没有热。没有艺术,而且没有趣味,而且至于没好有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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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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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怎么一个怯弱的人啊。这时我想:假使我是一个歌人,我的声音怕要消沉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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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灵魂其实也正在与“寂寞”抗争,与中国“沙漠式的枯寂”搏杀,他“站在沙漠上,看看飞沙走石,乐则大笑,悲则大叫,愤则大骂”(《华盖集·题记》)。一个荷戟独彷徨的武士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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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并未全部让生活失色,有一天爱罗先珂从街上买回十几个蝌蚪,放进了周作人在院里挖掘的荷花池里。那荷花池长三尺宽二尺,从未长出过荷花,却是蛤蟆的乐园。爱罗先珂早到池前造访成群结队在池中游泳的蝌蚪,有时孩子告诉他,蝌蚪生脚了,他很高兴。人往往就是这样,寂寞和快乐是可同时存在于精神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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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7月,思念家乡的爱罗先珂在赴芬兰参加第十四次万国世界语大会之后,回到了故乡。一个世界主义者,却始终眷恋自己的家乡,这是一种悖论。周作人说,这虽然“似乎是矛盾,却很能使我们感到深厚的人间味”(《爱罗先珂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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