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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01 那天,康生也去了。因为历史原因,康生和我父亲的私交原来甚好,他对我更熟悉。总理、江青两次叫我起来时,他都看着我笑,但没有说话。这次接见的时间不长,总理就宣布散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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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03 当时,我感到这件事很突然。事后听说,彭小蒙当时给毛主席写了一封血书。信中谈道,“联动”的牛皖平等人都是忠于毛主席的革命小将,不是反革命。他们只是对江青有意见而已,不应当将他们继续关押,因此强烈要求毛主席关注此事。这封信辗转送到了毛主席手里,毛做了批示。就是总理传达的:不要写什么检查了,放他们出去革命嘛。这才有了4月22日释放“联动”的事,我也因此而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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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05 出了人民大会堂,我就问旁边的看守:“我们怎么走?”他就说:“你们愿意现在离开也可以。”我说:“号子里还有我的东西呢!”他说:“有什么东西呀?”我说:“有一管牙膏,一个洗衣皂,还有点杂物。那我还是回去吧。”他说:“没关系,你可以回去,我们这儿有车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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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07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景象,我们出了大会堂南门后,多数人一哄而散,各自就走了。我呢,依然老老实实地上车,回去把我的东西收拾干净了,那里面还有我写的诗稿啊什么的。我都收拾好了,再出来。我印象中,他们是用车把我们回监狱的这些人送到靠近各自住所的地方。我就在地安门大街附近下的车,大概是在深夜里到家的。我一进门,把我弟弟吓了一跳。他说:“你怎么半夜三更回来了?”我说,放了啊,然后就兴奋地给他描述晚上的会。然后,我说,别的不说了,家里有什么吃的东西赶紧拿出来。孔栋找出些花生、饼干之类,我就嘁里喀嚓开始吃起来,才开始缓过点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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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09 我赶紧问孔栋:“妈妈呢,怎么样了?”他说:“你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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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11 我说:“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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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13 他说:“你进去的那天晚上,妈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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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15 我说:“我离开医院的时候,她那呼吸变强了一点,面色稍微有点恢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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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17 孔栋说:“人最后什么叫回光返照啊,就是那感觉。我也以为妈妈救过来了,其实也就是身体最后的努力挣扎吧,但一直没恢复知觉。就在你被抓的那天晚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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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19 我说:“后事怎么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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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21 他说:“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来了个人,帮着一块处理一下,就拉到八宝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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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23 我说:“机关有没有关心家属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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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25 他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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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27 那我明白了,就是说国务院机关是把她自杀作为叛党行为来对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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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33 难得本色任天然 《解放全人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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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35 我出来一段时间后,学校里流传着一个说法——“孔丹雄心在,秦晓意未宁,三友挥笔动肝火,翻案舆论生”。这可能是对我们当时状况一种真实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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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37 在“文革”当中,我一直都是个喜欢做实事的人。刚出狱时,身体很虚弱,全身浮肿,每天搬个藤椅在院子里头晒太阳。到了五六月间吧,身体开始恢复了。按道理我从监狱里出来,就应该踏踏实实地休息了,但是我们确实是太不甘于寂寞了。我消停了没有三天,就又开始四处串联,热烈讨论,针对当时文化大革命运动出现的问题,力图发表我们的看法。由此,在1967年夏天,就和马凯、秦晓、李三友等人办起了《解放全人类》的铅印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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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39 总理在释放我们那天晚上讲的那些话给我印象太深了,我理解有这么几层意思:一要承认错误;二要放下包袱;三要继续革命。这对我们搞《解放全人类》报肯定起到了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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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41 这份报纸的创刊号是1967年5月24日出版的,一共出版了三期。我们当时认真得不得了,非常严肃地在探讨问题。特别是8月18日第三期《历史与教训》的社论,我们用了两个半版面,试图对文化大革命以来的红卫兵运动进行分析和总结。今天看,我们当年写下的这些文章,依然是“文革”的思维模式,表现了对毛主席、对“文革”的尊崇,不过也对我们自身以及初期红卫兵存在的问题进行了一定的反思。对这些问题的认识,正确还是错误不要紧,它反映和表现的是当时我们的一个思想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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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43 另一方面,办《解放全人类》报反映了我们当时的一种探索和追求。参加的人有我、马凯、秦晓、李三友,四个人都是党员,还有孔栋。王向荣基本没有参加这事,我们对林彪的异议也没有跟他很深地交流。当时我们写的几篇东西中,马凯写的是探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我写的是一篇社论,“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这里面可以看到我们有一个倾向,比如在对联问题,在“红五类”、“黑五类”的问题上,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思想。我们不赞同老红卫兵、高干子弟搞小团体,一小部分人自己去革命,我们必须团结大多数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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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45 第一期的社论是我写的。我在文章里提出:我们认为有必要在红卫兵内部全面展开整风运动,整顿思想,去掉不良作风。要通过整风,反对个人英雄主义、组织上的自由主义和宗派主义。提出以解放全人类作为我们的旗帜,这是我们的基本思想。这个时期,中央没有什么指示,我们却提出要搞什么整风,跟形势是格格不入的。当时,我们也开始读马列的书,30本原著。学习原著和我们探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是密切联系的,也是为了理解文化大革命的初衷。在一定意义上,读马克思、恩格斯的书,感觉是视野更开阔,跟只读毛主席著作大不一样。从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中,可以看到外面很宽的天地,导师们也是有来有往的,有根源、有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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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47 当时我们写了三篇文章,来探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我们一直是一个严肃的群体,不是一时冲动就去干什么的人。我们是想通过那种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状态,找到里面根本的道理。但是,我们的父辈一下子成了“文革”和群众的对立面的人,说得再重一点,那就是敌人。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受到很大的刺激。而这个事实产生的基础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它比“文革”造反之类的表述要理论化,其依据就是共产党执政以后,党内还会出现修正主义,还会出现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从基层到高层都有。我们对这个理论没有很透彻地理解,而且我们认为这跟社会现实也有矛盾。所以要探索,继续革命的理论是怎样一个体系?它是怎么提出来的?无产阶级专政的条件下为什么还要继续革命?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是力求正统。而且,我们当时还有这样一种心态:不能以我们个人和家庭的境遇来否定和对抗文化大革命。《解放全人类》报很反映那时候我们的真诚,很真诚地在探索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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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39149 这中间还有一个插曲。由于我父母跟王震关系很好,我小时候和王军就经常在一起。他大我六岁,是老大哥,那时已经是海军军官了,在湖北造船厂做驻厂军代表。他们这些人在“文革”中都是很有想法的,很早就对林彪和“中央文革”有看法。他找到我说:“你们办报,没钱我可以支持你们。但是有个前提,就是你们得反林彪。你们反林彪,我就给你们钱,支持你们办报纸。”因为办报,买纸、印刷都需要钱。我们就收了王军的200块钱。“文革”中反对“中央文革”、反对林彪,我们在思想上都是相通的。但是我对王军说:“这件事儿,我们也不能按你说的那样做,要讲策略。”我们后来用这样一个方式来提出问题,就是“要警惕赫鲁晓夫式的野心家在我们党内”。仔细一读,可以品味到这里面暗含着一个逻辑上的推理。如果说赫鲁晓夫式的野心家——当时指的是“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已经被揭露出来了,那么再提出警惕赫鲁晓夫式的野心家显然就另有所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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