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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元帝建武元年(317),祖逖重新渡江北上。今天镇江和扬州之间,长江几乎已经只是一道窄窄的水流,但当时的景象完全不同,这里已经邻近喇叭状的入海口,江面宽阔,波翻浪涌,气势悲壮。正是在这种气氛下,船到江心,祖逖说了那句千载之下,仍然激励人心的名言:“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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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祖逖和东晋流亡政府的主流作风格格不入。祖逖一心北伐,而后者只图偏安,这当然是主要的差别。但那些热衷于谈论世界的本质是否虚无、圣人的人格究竟怎样的高级士人,更愿意用一只看不见的手对老百姓加以盘剥,而不喜欢明目张胆地杀人越货,这可能也是他们与祖逖的分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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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晋: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四、成败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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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检刘琨在并州时的战绩,感觉可能相当令人沮丧。胜少败多,并且胜利往往只是在延缓失败,而失败则意味着精兵勇将的阵亡和战略要地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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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南方的刘氏匈奴之外,刘琨东北面的邻居,是西晋的幽州刺史王浚,此人倚仗鲜卑骑兵,在八王之乱后期的战争中起家。从过去的渊源上说,刘琨和他属于同一个政治派系。当然,谁都知道,这点渊源是不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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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为了争夺土地、人口和少数民族盟友,刘琨和王浚打了一仗,结果是刘琨的族弟刘希被杀,整整三个郡的百姓被王浚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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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阶段里,羯族人石勒正在迅速崛起。刘琨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变化,认为这是情况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他希望能够说服石勒归顺晋朝。为此,刘琨特意找到石勒失散的母亲给石勒送了过去,并劝他效忠皇室,建立功业。石勒回报以厚礼,然而回信的措辞则含着讽刺意味:“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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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个决定,对刘琨来说差不多是致命的。晋愍帝建兴二年(314),石勒准备长途奔袭幽州的王浚。这时刘琨本可以出兵抄掠石勒的后路,然而他却按兵不动。原因是石勒在出兵前给刘琨写了一封信,这次没有再说什么“非腐儒所知”,而是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称消灭王浚是为了报效刘琨。于是刘琨大喜过望,他向各州郡公告了这条新闻,以展示自己多年来积蓄的诚灵所取得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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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这条新闻还在传播途中,王浚就已经为石勒所吞并,并且石勒立刻就掉转枪口指向了刘琨。至此,西晋东北地区的八个州,已经有七个在石勒的统治之下,刘琨不得不承认,被夹在匈奴人和石勒之间,自己已经“进退唯谷,首尾狼狈”了。但事实也许更糟,因为两股势力的其中任意一个,这时都不是刘琨对付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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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15年八月,刘琨的军队在襄垣战败,如果不是匈奴人急于集中力量拿下长安,因而主动撤退的话,实在看不出刘琨有什么扭转局势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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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16年,刘琨被朝廷委任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名义上该管的地盘越来越大,以致听起来很像是一个讽刺。一度,他收编了一支从鲜卑拓跋部流亡出来的军队,看来是恢复了一些实力,但这只是回光返照。十一月,石勒的伏击战术让这支军队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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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刘琨只有依附于鲜卑段部,已经不再是一支独立的力量了。好在,刘琨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即能够伴随着失败,不断提高自己的声望。这一点的精神意义仍是至关重要的,他成为了一个留在北方,精忠报国的象征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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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元帝太兴二年(319),祖逖的军队和石勒手下的将军桃豹在蓬陂坞对峙。两军驻扎在同一个大城的两个堡垒里,相持四十多天,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并且,粮食都快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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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祖逖用布囊盛土,调集一千多人往高台上运送,就好像是运米的样子。另外,单独有几个人停在道边休息,只有他们的担子里,装的是真正的白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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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桃豹的士兵袭击了落单者。那几担白米让他们误以为祖逖军粮充足,所以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然后,祖逖又成功劫获了对方补给上来的粮食,于是桃豹只有带人在夜幕掩护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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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是祖逖北伐的故事中最著名的片段,以其戏剧性而为人所津津乐道。然而这种胜利并不是关键性的,祖逖面对的形势仍然严峻而错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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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阻不得过江的流民,当然还有豫州境内原来的居民,都在这一带建立坞堡以自守。依据形势,坞堡组织的领袖一时接受晋政府的册封,一时又依附于石勒。他们彼此之间是结盟还是攻战,也变化无常。除了石勒的后赵政权这个最大对手外,稍有不慎,这些大大小小的坞堡,也都完全可能变成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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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刚刚开始的时候,祖逖并不太善于和这些坞堡主打交道。由于交际不善引发的战斗持续了几乎两年,还有一个本来倾向于东晋的坞堡主因此倒向了石勒。这时祖逖调整了策略。尽管无法确切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方法,但他确实使几股颇具实力的半割据力量愿意接受他的指挥。对于黄河南岸那些较弱小的坞堡主,祖逖则显得态度开明。由于他们往往已经把儿子送到石勒那里作为人质,所以祖逖听任他们同时归附晋赵双方,又不时派出游击部队伪装抄掠他们,以向后赵方面表示他们和自己没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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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富于人情味的做法让这些坞堡主感恩戴德,从此,他们就成了祖逖在石勒那里的眼线。情报战上的先手,使祖逖在战场上可以接连获胜,他几乎收复了黄河下游南岸的全部地区。出于慎重,石勒停止了在河南的军事活动。于是,这里的生产,终于得到了一点恢复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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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马乱的年头,这一点点恢复足以使人感念无已。一次军民联欢的酒会上,豫州耆老把祖逖比作父亲,又把当前的形势描述为“三辰既朗”,大意即是,祖将军庇佑下的天,是明朗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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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开始向祖逖示好。他派人修缮了后赵境内祖逖先人的坟墓,又请求祖逖开放边境的贸易。祖逖的回应具有典型的中国式智慧,即不予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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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绝不意味着祖逖不同意石勒的建议,他只是不给答复而已。没有许可证的交易结果也相当理想,“收利十倍,于是公私丰赡,士马日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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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承认,《祖逖传》中描述祖逖北伐的胜利,不无夸大的成分。(1)祖逖去世后不到二十年,东晋一位大臣回顾他屯田的收益,结论也相当悲观。所以,此时的局势很可能是,祖逖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战果,但也无力再打下去,暂时的和平与通商,对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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