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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41 实际上此次甄别到了中文系层次还是有大事化小之嫌,对于过火的1958年学术批判运动,在群众中交代时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有些地方混淆了学术与政治的界限”、“有些地方简单粗糙”。市委大学部在简报中都觉得“这样的交代不够彻底”。甄别后一段时间,王瑶一反几年的消沉,主动向研究生指定阅读书目。游国恩、王瑶等人上课时,座无虚席。市委大学部夏瑜来系里调查,欣喜地发现一些新的变化:“游国恩教授被批判后,心灰意懒,很少提起他的《楚辞》,现在和青年教师谈《楚辞》,一谈就是三四个钟头,并已写出两篇论文,做了几次学术报告。王瑶副教授主动检查研究生的学习笔记,有时晚上、星期天还作辅导。”(见1962年4月6日大学部简报《北大党外教师甄别交代工作已基本结束》)眼见昔日挨批对象重新“红火”,系里积极分子担心青年师生又会对他们产生迷信,有些人跑去问总支:我们和王瑶这些人之间究竟还有没有两条道路斗争?我们应当硬一点,不要像甄别时那么软。总支当时只能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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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43 到了1965年1月,教育界风雨欲来,王瑶又成了既定、习而熟之的斗争靶子。这位1935年曾经入党、1937年脱党的学者被戴上“一贯追求个人名利、满腹牢骚对党不满”的铁定帽子,罪名之一是“蓄意攻击党的文艺政策”。实际上1962年后王瑶已很少给学生授课,他自己也觉得搞现代文学史“风险大”,对本科学生讲课仍不敢讲自己的见解,以后有机会还是去搞古典文学史,可以免掉诸多政治性顾虑。他只是在1963年给北大中文系研究生做过几次辅导,1964年在新疆大学讲过鲁迅、五四散文、曹禺等专题,但仍然被人从中找到“不满情绪”的证据。(需要补充一点的是,在这个时间段中的1963年王瑶才由副教授提升为三级教授,升级之不易多少看出一点政治性怠慢。1958年内部曾有中右分子提级缓办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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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45 王瑶最大胆放言的当属1963年4月给本系研究生做辅导之时,学生们所记的笔记约有几万字,批判者轻易地就可以扒拉到成堆的“思想罪证”。譬如王瑶说,1958年对巴金的批判过火了,批判巴金,只剩了《家》,对《家》的评价过低,实际巴金所宣扬的无政府主义在当时对革命起了积极的作用;又如,王瑶对瞿秋白、鲁迅的早期散文三言两语,而对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作家冰心、郁达夫等人捧得很高,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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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47 最值得注意的是,在那样晦暗的时候,王瑶已经提及“曹禺解放后没有写出超过《雷雨》的作品”的原因,敢于直面,无所顾虑,这是多么犯忌、惹祸的超前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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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49 原因是:第一,曹禺解放后受了题材的限制,写自己熟悉的地主家庭没现实意义,作家也不愿写,但对新的又不了解;第二,曹禺很受拘束,总是挖得不深,写到一定程度就不敢放手写了,感到压力大,较紧张。对党的政策有顾虑,对自己过多地否定过多地修改,写的人物束手束脚,人家怎么讲就怎么改,例如《胆剑篇》引不起人的激动,怕对勾践肯定得太多,像论文一样,分析正确了,但不能给人带来艺术的激动,作家太拘束了,有畏缩情绪;第三,艺术形式限制了他的才华。曹禺对悲剧艺术形式有研究,新社会能否写悲剧至今仍是一个问题。曹禺没写过正剧与喜剧,又不能写悲剧;第四,没有创作冲动。曹禺认为在新社会里作家应该写的和能写的存在着矛盾,拿不准,没有创作冲动。(见市委大学部1965年1月15日《教育界情况》第28期《王瑶在讲课中攻击党的文艺政策宣扬资产阶级文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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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51 市委几个相关部门很快注意到王瑶的这个言论,归纳为“王瑶借为曹禺鸣不平来发泄不满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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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53 “鸣不平”、“不满情绪”,这就是畸形年代主政者最容易给王瑶贴上的政治标签,这些可怕的“评论”随手一拈,能让重负者在愈演逾烈的风暴眼中蹒跚而行,迹近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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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58 故国人民有所思:1949年后知识分子思想改造侧影 [:1706219801]
1706221259 故国人民有所思:1949年后知识分子思想改造侧影 蔡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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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64 蔡旭,遗传育种学家,农业教育家,中国小麦杂交育种的开拓者。1911年5月12日生于江苏省武进县。1934年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农学院农艺系。后任南京、重庆中央大学农艺系教师,成都四川农业改进所技士。1945年赴美,在明尼苏达大学、康奈尔大学进修并访问。1946年任北京大学农学院农艺系副教授。1949年任北京农业大学农学系教授、系主任。1970年随校搬迁至陕北,在洛川、清泉坚持进行小麦育种。1972年随校迁回北京,先后任研究生院副院长、副校长、顾问。1985年12月15日逝世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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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70 故国人民有所思:1949年后知识分子思想改造侧影 蔡旭:大跃进“小麦王”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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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74 20世纪50年代初期知名小麦育种专家蔡旭出任北京农业大学农学系主任,他为人低调,忠于职守,长年出没在小麦试验田里。北京市高校党委会1953年4月一份内部工作报告中客观评价他:“埋头苦干,踏踏实实。”凭着出众的选种专业能力,他选育的优良品种直接让广大麦农受益,让土质情况并不良好的华北地区的小麦收成有了保障。据1957年3月北京市高校党委会评估,他培育的品种已经推广到1700万亩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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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76 但农业大学党委一直把蔡旭视为“和党有距离”的思想落后教授,使用时暗地里控制,借着几次思想运动杀他的学术威风。有一任党委书记曾经极为蔑视地说,蔡旭能育出好种,就是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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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78 1953年掀起学习苏联教学大纲的热潮,学校里团员教师认为,在学习苏联教材后教授们也同样很多地方也不懂,也需要从头学起,在苏联教学大纲面前,大家一律平等。他们提出:“有了苏联专家,我们是否还要向旧教授学习?”蔡旭在那段时日积极参与小麦选种,从试验结果看,他负责的小麦品种比华北农科研究所还要好一些,已被华北农业部门采用。但在苏联专家占话语优势的情况下,整个环境带有极强的政治歧视性,他的处境孤零、失重,内心的失落感是颇为强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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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80 自从米丘林派和莫尔干派之间相争抹上政治色彩后,蔡旭和另一位知名玉米选种教授李竞雄被校方列入莫尔干派,认定他们虽然不敢公开反对米丘林学派,暗中却十分抗拒。有趣的是,蔡旭反而说自己这一套就是米丘林派。校方不认可蔡的表态,采取了变相封杀的一系列措施。农学系掌握实权的党员副主任姜秉权跟系里青年团员教师说:“他们改造起来很难,就是改造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他们除了错误的观点外,就没有什么技术。批判后说是从头学起,和一个学生差不多,改造他们又费劲,不如培养新的。”姜秉权不愿让蔡旭教书,让讲师刘中宣去教蔡旭所开的课,变相停了蔡旭的课,而刘中宣过去因故被管制,刚解除半年,就因为刘向系总支高调表示学习苏联而被姜秉权选中。(见1953年4月18日市高校党委《高等学校党团员在执行知识分子政策中的一些问题》)在当时还不算严厉的政治环境中,蔡旭在政治、业务上竟然不如一个曾被管制的年轻讲师,此举招致系里不少教员的不满和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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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82 1950年初春著名遗传专家、蔡旭的前任李竞钧不堪重压悄然去国不归,此事波及海外学界,议论多为负面,令中共高层震怒。在毛泽东、周恩来直接过问之下,把领导方法粗暴的农业大学党政一把手、延安时期农业领导者乐天宇调离。“乐天宇事件”本是纠左性质,情理上学校后任领导应引以为戒,但后任几届领导都带有天然的极左倾向,对高级知识分子多采取高压管控的措施,有的做法甚至比乐天宇还过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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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84 1953年文化人出身的华东局施平从上海调来北京,出任农业大学副校长,后任党委书记,他做事平稳,形象相对谦和,一到校颇受教授们的认同。蔡旭、李竞雄、沈其益三位校内著名右倾教授到了施平家中诉苦,一一细说党总支压制打击的具体事例,谈到深夜十二点,三位教授都流出眼泪。1959年11月反右倾运动中,已不获上级信任的施平被迫做检查报告,在11月29日第四次检查报告回忆当时情景:“我一到校,受了资产阶级教授的包围、哭诉……他们三人在我家谈到深夜,三人都哭了,把我的心都哭软了。我认为办学校靠教授,把这些人搞翻了,我很恼火,要整党总支这些同志。这场斗争使进步力量受到很大打击,得到教授喝彩。”(见1959年11月29日市委大学部简报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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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1286 施平让农学系总支姜秉权向教授们承认错误,党总支要请求处分,公开检讨。但系总支始终不愿向教授们承认犯了原则性错误,施平总是觉得不满意,但也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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