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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建善诗能画，文颇为之揄扬。前节所及《连理图》，即出子建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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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我九孙绍丕业，牙签锦字罗青毡。群从又将三十人，风流文藻何翩翩。子建乃为群从长，灵心惠识通渊玄。赋诗雅似阮嗣宗，缀文不愧班孟坚。有时伸纸拂绢素，下笔辄作名山川。[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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溉林后迁官于嵞山东、河北，子建均橐笔以随，历十五年始辞归，时康熙元年（1662）也。文复有诗，纪子建与其府主之情谊。《续集》卷四《送兄子竹西归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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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相依十五年，论交谁似此缠绵？云天高义应难别，乌鸟私情汝自牵。霜月暂须归子舍，花时又可促征鞭。白头健饭休多虑，群从争推负米贤。（自注：竹西为溉林李先生客幕凡十五年，今以母老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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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建客幕十五年，得资不菲，有过于其族人之出仕者。子建又善经营，辞幕前数年即已在原籍置产，为终老之计。顺治十五年（1658），文过子建桐城之别业，有诗纪之。卷十二有《石壁寺怀从子子建》一题，自注云：“子建有庄在焉。”诗二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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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亩山田十里溪，阿咸此处有幽栖。如何转作熙城客，空谷无声猿鸟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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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松偃蹇势如虬，怪石彭亨状似牛。松石之间作亭子，他年吾与尔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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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游草》有《哭从子讷二首》，系戊戌年（顺治十五年[1658]），中有句云：“翩翩书记客彭城，宾主交欢甚有情。”知方氏子弟之游幕于当时者，尚别有人在。惟方讷之族系及府主难得其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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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方文本人，则于明亡后以遗民自居。《嵞山集》中所见其每岁于崇祯之忌辰，均有哀挽之作，可概见其志矣。文既不应试出仕，亦不游公卿之幕，所以恃为生计者，盖出旅食四方之一途也。故文之隐，非隐于乡里，而隐于公卿大夫之门而为食客。《嵞山集》中所收与达官大吏之唱酬篇什，几占全部作品三分之一。即此一端，已足见文当日之旅食生涯，亦可窥度其人对仕隐之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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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卒前三年（康熙五年[1666]）尝有诗总结其于甲申后之游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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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贱好远游，游踪老未歇。南征历江楚，东泛穷吴越。北走燕齐间，频登岱与碣。所以十年内，竟未归林樾。[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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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赠内》诸作，偶亦透露其置家计于不顾之内疚。一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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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舍兹去，远涉天一涯。徐兖逾千里，屡月音讯乖。……明年誓勿出，啜粥栖茅斋。[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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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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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京新卜筑，偕隐正悠悠。家食无长策，囊书复远游。[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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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年（康熙元年[1662]）有《内子初度前此初度者二，予一在杭，一在兖》诗，为其妾所作，则尤见文上道之频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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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君归我甫三秋，我去杭州复兖州。雨地遥怜悬帨日，一诗先附渡江舟。今年何幸免为客，尽室虽贫亦不愁。争似凫鸥将数子，野塘朝夕亦沉浮。[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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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旅食于四方，偶亦以卖卜营生；[111]然其主要之收入，则来自其友辈之仕于清廷者所捐输。其丁酉年（顺治十四年[1657]）之入都也，得都御史魏裔介（1616—1686）之资助至多。[112]《北游草》有《奉酬魏都宪石生》，言之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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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涉江湖，行吟至辇下。冠盖盈九衢，谁肯回一顾？恤此山泽癯，魏公立台端。高义云天俱，忘其簪绂贵。乐交布衣徒，贤昆守江淮。……顷者谒公门，延纳不须臾。假馆憩我装，授餐供我餔。期我以深夜，饮我以醍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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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至京师前，途经通州，又干谒于时为副都御史之宋琬（1614—1673）[113]。《永平访宋副宪玉叔》一首[114]叙琬昔年赠金之谊，及通州干谒之情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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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昔官司农，弭节芜江边。是时我卖卜，逃名隐市廛。故人倏相遇，执手情欢然。饮我以酒浆，和我以诗篇。更念旅食艰，分俸至万钱。……与君赋新诗，塞上他日传。岂直为升斗，区区乞人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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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干谒当道，诗中累累及之。其他酬谢公卿诸作，有云“赠金累十镒，深衷犹未匮”[115]，及“知我窭且贫，厚贶无吝颜”[116]等，皆见当日主政于清室之官吏而身为方文之衣食主者，除魏、宋外，尚繁有其人。而此辈之于方文，照拂备至。今略拈数例，以作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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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游草》有《宋副宪玉叔见惠茧袍谢之》诗，叙宋琬兄弟先后赠夏袍之谊，而文以杜工部、白居易自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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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公居夔州，客遗细织段。逡巡不敢受，恶其太美焕。白公居江州，客寄轻绒布。爱其朴而文，受之制重裤。我今居营州，故人为监司。惠我山茧袍，古色如松脂。既非织段华，又比轻绒贵。雅称山人服，服之有道气。忆昔润州城，与君兄弟居。衣我以莱葛，一着六年余。此茧亦莱产，视葛尤浑坚。愿言服无，奚止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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