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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劳伦斯写得不好,还不如中国古书里写得好,像《何典》,还有《济公活佛》(我看的还是木刻版),它写得跟日常特别接近。我当过知青我知道,性在老百姓那里是一个特别结实、特别昂扬、充满生命力的东西。反正说到的时候,兴致勃勃,脸上都能带出潮红来。我少年时接触到这些读本,觉得写得真是好,特别直接,酣畅淋漓。性,你把它日常化,把它当作生命的一个有机部分,就能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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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忆《小城之恋》里写性写得好。她把人对于性、对于情感的那种无奈、疲倦,那种疲劳一再重复写出来了,以前没有小说家表现过性里有这个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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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原对写作环境很有点讲究:光线必须有光趋,而不是散射光,这样才能产生幻觉;纸是什么样的、墨水是什么颜色的,都关系到他的状态。摊开稿纸,他喜欢坐上一会儿,找到状态才动笔。从70年代初开始写,到90年代初基本停,一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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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赵老屁在仔细寻找失败后决定打扰一下同屋的伙伴。我挨个儿搬动十三个已经远在睡乡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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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起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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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起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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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起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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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十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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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原小说《错误》的片断。跟贾樟柯在《站台》里一遍遍让王宏伟被推倒在墙上手法相似,都可以拿来为“形式的先锋”做注脚。至于结构、人物设置、感觉的组合,评论家吴亮的“马原的叙事圈套”当年很流行过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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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原说,他从识字起,4岁,就开始读小说了。在他是孩子的时候,中国人写的小说大多有一个主题,有一个典型人物,然后是他的命运、生活、遭遇,能印成铅字的气味基本相似。“文革”后,西方翻译小说大量进来,马原和他的朋友们发现,原来小说可以这么写!他们在喝了点小酒后,会一遍遍相互拍打胳膊或者桌子:我这辈子,能写出一部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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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的《红字》,纪德的《伪币制造者》《田园交响曲》《梵蒂冈地窖》,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卡夫卡的《城堡》《审判》,契诃夫的《草原》,格林的《布莱顿硬糖》,博尔赫斯的《交叉小径的花园》,从《小癞子》开始到菲尔丁的《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之类的流浪汉小说……有一次,应邀推荐“最喜爱的小说”,马原一口气列了83种。它们像种子一样,埋在他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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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2月号的《北方文学》刊发了两篇有分量的小说,头条是孙少山的《八百米深处》,讲瓦斯爆炸后的矿工;二条是马原的《海边也是一个世界》。这是他发的第一篇小说,一篇海明威式的男子汉小说。马原记得,那期刊物一时洛阳纸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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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亮比较频繁地使用“先锋”这个词是在1988年。在他看来,先锋文学就像一个个箭头,射向当时中国固有的那个语言规范、描述方式、想象方式,它起的作用就是对写作、叙述、思维方式的解放。而且,那批人差不多是此起彼伏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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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除了勤恳的编译家,还有一批懂小说的编辑,像李小林、程永新、朱伟、看好稿子会流泪的《上海文学》编辑杨晓敏……有一次苏童喝得微醺,对程永新说,他就是希望到老,跟一摞自己写的书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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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原也有一撂自己的书,也许还不够“等身”。他个人最喜欢的《零公里处》是第一部中篇,集中了他全部的入世经验。《冈底斯的诱惑》跳跃着写了三个小故事,来源于一个藏族的绝色美女,“她死了,我差一点看到她的天葬”。《虚构》是进了麻风村后回来写的。唯一的长篇《上下都很平坦》写知青生活,带有自传性质,写完感觉是“爽,少功利”。一部剧作《过了一百年》,写西藏佛教本教之争的两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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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写家都渴望借上帝之手,灵魂出窍一次。苏童写完《妻妾成群》,让我们好生羡慕,好像他借了第三只眼,鬼使神差地把一群女子写得那么精准。李小林是女的,都夸它是《收获》那些年最重要的收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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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有两次这样的鬼使神差,一次是《冈底斯的诱惑》,一次是《虚构》,都是在很奇怪的环境里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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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冬天,我本来是想去青城山,到了灌县,就是今天的都江堰,碰上鹅毛大雪,那个铺天盖地。老辈人说,打记事起就没见过。我哪儿也去不了,就窝在县委招待所胡思乱想。我披着被子,盘着腿,把枕头搁膝盖上,就这样写,想到哪儿写到哪儿。饿了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在四周踏踏雪。那十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最后写成三万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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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是在北京写的,全是夜里,六个还是九个通宵,我记不清了。实际上进麻风村也就那么两个小时,有人带着你,给你介绍点情况,你就听听,完了东看看西看看,就回来了。那些麻风病人也都没说话,像滑动的影子。冯丽(皮皮)跟我一块进去的,我每天写完一段她都看,看得惊悚,说怎么写出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通常我是很会结构小说的,我从小玩这个,起承转合,但那次我竟忘了,所以就出来那么异常的一个——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就是时间没发生,给抹掉了。那里面有对话,是没有任何沟通的对话,写的时候我觉得非常难,因为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格林写过《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写的是麻风病人,法国有个叫莫利亚克的,也写过一个《给麻风病人的吻》,我觉得我写得比他们好——更接近真实。这种写作里面,真是有不可捉摸的力量,完全梦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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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缺一些当一个好作家所必需的东西,像对社会生活的观察热情和把握能力。我是个随意性很强的男人。但我往往可以几乎完美地还原、在假想中还原我的原始感受,那种感受通常是混沌的,我从来不去归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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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原说,写小说的人多半是因为爱上了自己亲手再造的第二种生活体验——在另一个世界里经历生命中所有的一切:生老病死、相遇别离、爱恨情仇,甚至更多。写了近30年,他记忆中有一部分甚至已被虚构悄悄替换了。有一阵,他跟朋友诉苦:什么都在写小说中经历过了,我现在连做爱都很形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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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西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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