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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当然。现在二十五六岁的这些孩子,在他们十七八岁的时候选择了这个行业。他们跟我一起工作的时候就会问:你怎么维持你自己。我说,想想当初考进电影学院或者戏剧学院你想的是什么,你不用参照我,就回到你自己的初衷好了。他们很受益于这种方式。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力量,他们可以那样去想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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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刚上电影学院时的初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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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热爱,因为热爱产生了一种需要,然后满足自己的热爱。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义无反顾。通常我只要认准一件事儿,会矢志不渝,从心出发。这里(指着心脏的位置),这里会给我最好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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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没有一个人看好我能做演员,包括我的大学老师。我就觉得有问题:如果我不会表演,我怎么能去教授学生?说这是理论的,这是实践的,这两个部分怎么会被割裂开来?这个不同于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关系,它是要操作的。所以我说这是处于某一个阶段的结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本身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所以他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指引者。我的老师们都是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那儿来的,但他们仅仅是传承者而不是实践者,这让我不能理解。所以我想先做一个实践者,如果还有时间和兴趣,再去做一个传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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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为这个悖论,后来碰到问题的时候我总告诫自己:大部分断言、结论都是阶段性的,它当然可以参照,但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得培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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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这两个体系,哪个被影视表演用得更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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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当我们更需要理性思维的时候,可能就得用布莱希特体系。老姜(姜文)用布莱希特比较多,他经常会抽离出来,这是他的思想、风格决定的。我觉得现在哪个体系都用得不纯粹,首先你态度不端正,所以用什么方法都觉着不对,甚至都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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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的表演方法,会不会也有辐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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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会。等我活儿完了,他们就能感觉到,有一种简单的、不那么轰轰烈烈的东西。这也是一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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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看你作品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把你在不同戏里相似处境下的表演拿来比较,比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有时候觉得它们是同一的,有时候又有细微的差别,这里头的分寸和火候,怎么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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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这是一个化学的东西,我没有办法跟你描述,它都是从心里出来的。如果你心不在,什么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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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会不会有这么一种情况,心在了,力气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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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经常会有。在那一刻你就觉得,都不对。这就是你专业不专业的问题,我说的职业化就这意思。说这人两天没睡觉了(为某段戏)——这用两天不睡么,不五分钟就搞定的事儿嘛。你不职业,就没法事半功倍地把问题解决。一个优秀的职业演员,能用合适的时间办合适的事情。就是精确——不需要更多,但也不能再少。比方拍一个镜头,需要五分钟准备,说能不能快点儿,五秒钟,那不行,没法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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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个行业的确存在合作的问题。环境啊,味道啊,你看到的都得精确,边上如果都不对的话,你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个工作其实就在创造精确,比谁更精确,它的实质就在这儿。一个剧本拿来谁都可以拍,一个角色谁都可以演,但是人说,哎,就得他演才对,或者说我现在看到的就得是这样才对。那样也未必就不对,但就是靠一种力量让这样变得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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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演员常常有许多点子,我理解为创造力。比方说,你在《男人四十》中建议孙松剃个光头;周韵在《十月围城》里演的阿纯是个瘸子,姜文跟她说你千万别去演,一演就假了,教她在其中一只鞋子里面放上一个跟儿,这样走起来就一高一低了。这些点子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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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我也不知道。好像坐那儿一看就应该是这样,那就试试吧。读过剧本,了解了角色,对孙松我也比较了解(同班同学),那么问到我,我就告诉你我的想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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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什么叫本色表演?是不是演自己就行了,演起来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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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没有这种事儿。一般人来找你演之前,已经考虑到某种气质上的接近。演毛泽东,人不来找我吧;演一个二百多斤的相扑运动员,人也不会来找我。说不行,非得给你催到二百来斤,做一个跟自然较劲的事儿,不至于吧。要说因为气质相近,就可以躺着演了,我觉得这比气质距离远更危险。再一个,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可能性,演员可能延展出去的空间超出你的想象。我跟每个角色都近,演完了就更近。我要考虑的是表达的方式,我要控制的是一个角色在各方面的度是什么,它们累积起来,就是观众接收的形象。所谓表演,给的就是这个度。电影和电视剧的时间当量不一样,所以给出的人物的度/浓度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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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怎么让表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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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从来不去想过不过。只要感受力到了,不会过。当你不能界定你的接收者,你只能从心里发出一个标准:你的度,你的精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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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堵车”会有,每部戏都会有,几天就会发生一次——写的跟你想的不一样,合理不了了,想不下去了。那就用各种方式找途径,跟开车一样,中环堵上了走外环,目的地是一样的。等过了,也会琢磨,说也许走第三条道更好(没准儿演出来更糟糕)。但限于种种因素,比方天黑前要拍完,现场往往不容你细细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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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刚才你提到的严守一怎么会对经历复杂的伍月(均为电影《手机》中的人物)产生感情。如果是王志文写,他不会有伍月,会把她拿掉。但人物的合理性、结构上的衔接,都不是我确立的。既然编剧已经设定了这些,我要做的就是在阅读剧本的时候找到那个让人物关系合理的点——(第一次去伍月家)看到照片说,这是你奶奶?这是我妈。好了,所有的悲都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退一步,即使有时候我没能理解,但作为一个职业演员,我也必须让角色在那一刻煞有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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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但严守一那样一个周全、缜密的人,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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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文:太有可能了。老虎伍兹在打球的时候也是缜密的,但他怎么可能出那么一档子事?(指2009年底因一次车祸牵引出十余位情妇的事件)这么大一天王,怎么会折在这件事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是不可能在所有的方面都缜密、都滴水不漏的,这就是人性。这场戏以及后来严守一和伍月关系的走向都是很严守一的,他折就折在这地方,他想装自己,装成披着羊皮的狼,但他装不好,其实是披着狼皮的羊,因为他太“仁”了——严守一这个人物是从这儿出来的。所以后来刘震云也挺喜欢,他说,你真是把我当初写这个人物的意思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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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拍《风声》的时候,周迅挺留意你的表演,她说你重拍的每一条都有小小的不同,是可以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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