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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61 不过,侯方域虽痴于风情而不拔,但毕竟父厄家远,在南京囊橐颇空,不能大弄,否则,后来也不会有阮大铖托人转致三百金欲予收买之事。“四公子”中风头真正强劲的,是方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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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63 己卯岁牛女渡河之夕,大集诸姬于方密之侨居水阁。四方贤豪,车骑盈闾巷。梨园子弟,三班骈演。阁外环列舟航如堵墙。品藻花案,设立层台,以坐状元。[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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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65 “状元”在此指参加献演诸姬之优胜者。这次活动,不妨名之“秦淮名姬选美、才艺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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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67 “四公子”另两位,宜兴陈贞慧、如皋冒辟疆,也出手不凡。旧院名姬李小大(《板桥杂记》称“李大娘”),红极一时,“定生(陈贞慧)访之,屡送过千七百金,犹未轻晤。”[32]冒氏晚年,一位世家晚辈于赋诗时叹道:“江左一时风流人物,今复存者,惟我辟疆先生,年登八十……”此语竟令耄耋辟疆唏嘘不已,和其诗:“寒秀斋深远黛楼,十年酣卧此芳游。媚行烟视花难想,艳坐香薰月亦愁……”诗余,意犹不尽,专门写了一段跋,来回忆往昔风流,而时间的起点就是庚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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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69 余庚午与君家龙侯、超宗,追随旧院。其时名姝擅誉者,何止十数辈。后次尾、定生、审之、克咸、勒卣、舒章、渔仲、朝宗、湘客、惠连、年少、百史、如须辈,咸把臂同游,眠食其中,各踞一胜,共睹欢场。[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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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71 列于其间的,是一些复社名士的表字。“咸把臂同游,眠食其中,各踞一胜”,足见他们整天泡在欢场之中。所以,如果说自庚午年起,旧院已是复社的宿营地,应该没有多少夸张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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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73 当中,还有魏大中之子魏学濂(表字子一)的一桩趣事。壬午(1642)乡试头场,冒、魏夜半交卷,一同出来,且谈且走,魏一直把冒送到寓所门口,正待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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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75 忽有女郎携奁衾入。子一变色去,即至则梁(陈梁)兄寓,同札交责甚厉。余躬至两兄处,述所以。子一自父兄难后,不衣帛兼味,不观剧见女郎。知董姬经年矢志相从……子一肃衣冠揖之,为作美人画,题诗于上。[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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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77 这个女郎、董姬,便是董小宛。半夜抱衾至,一望即知为妓女,故而魏学濂大惊失色,匆匆而逃。随即,联合冒辟疆结义兄弟陈梁,致信谴责——陈梁完全是混迹旧院的同伙,此时只是装清纯而已——冒辟疆见信,专程前来郑重解释董小宛人品如何,魏学濂方始释然。然而不久,魏自己也成了旧院常客。《板桥杂记》说到李香(即李香君)的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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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79 余有诗赠之云:“生小倾城是李香,怀中婀娜袖中藏。何缘十二巫峰女,梦里偏来见楚王。”武塘魏子一为书于粉壁,贵竹杨龙友写崇兰诡石于左偏。时人称为三绝。由是,香之名盛于南曲。四方才士,争一识面以为荣。[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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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81 从“不观剧见女郎”,到“为书于粉壁”、活跃于捧妓行列,魏学濂之变可谓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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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86 野哭:弘光列传 [:1706240762]
1706243187 野哭:弘光列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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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89 不过,如果只看到复社、旧院之间“狭邪”一面,则所见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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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91 庚午、南京、复社,这三个关键词相联,是有浓厚政治意味的。《思旧录》“周镳”条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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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93 庚午,南中为大会,仲驭招余入社。[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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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198 《同人集•冒姬董小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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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200 冒辟疆晚年“取其故人投赠诸作”,编为《同人集》,所谓“同人”,多半是当年秦淮河畔的旧游。本篇董小宛传作者张公亮,与冒辟疆、陈则梁等数人是“狐朋狗友”,于冒董之恋可谓切近的在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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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205 《板桥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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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207 余怀以将近耄耋之年写就的《板桥杂记》,而今似乎已成一篇花柳实录,只从窥淫的角度引起阅读兴趣。无人去思考,那颗古稀之心,何以被年少之际狭邪往事久久稽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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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3209 “大会”,是“金陵大会”;“招余入社”,组织、动员也。黄宗羲话虽甚简,我们却不难感受当时的紧锣密鼓。酒肆、寓所、游船、街头、妓院……为某日某件事,南京到处有人串联、拜访或邀约。那种气氛,古时少见,现代人反而不陌生——我们一般称之“闹风潮”或“闹革命”。或许,我的思考方式过多掺杂了现代生活的影响,但复社传递过来的信息,的确唤起了我对革命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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