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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67 野哭:弘光列传 [:1706240801]
1706245468 野哭:弘光列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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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70 当时,以说书饮誉一方的,不止柳氏一人,连吴梅村那篇为他大张其目的传记也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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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72 柳生之技,其先后江湖间者:广陵张樵、陈思,姑苏吴逸,与柳生,四人者各名其家。[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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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74 说明至少还有三位说书名家,当时可以并驾齐驱。实际还不止此,比如《扬州画舫录》,又提到另外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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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76 评话盛于江南,如柳敬亭、孔云霄、韩圭湖诸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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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78 可是,张樵、陈思,吴逸、孔云霄、韩圭湖等,日后名头休说比肩柳敬亭,简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同为知名艺人,柳敬亭声望历久弥坚,旁人却都遭遗忘,这似乎不能简单归结于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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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80 相反,我们从史料得到的印象是,柳敬亭后来已被神化,成为供膜拜的对象,而其情形,是明显超出正常的聆艺状态与需要的。且看亲历其说书现场的张岱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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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82 主人必屏息静坐,倾耳听之,彼方掉舌,稍见下人呫哔耳语,听者欠伸有倦色,辄不言,故不得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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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84 可以注意,单论技艺本身,柳敬亭亦不足令人全神贯注。他的听众,照样有交头接耳,乃至打呵欠、犯倦的。这并非他不够好,但那种好,也还在常识以内,并未到口坠天花、令人如闻纶音的地步。别的说书家表演时遇到的困扰,他也还是会遇到。但普通说书家须仰望的是,他无须掩饰自己的情绪,可以耍大牌、对听众甩脸色。在奉“各位看官”为衣食父母的古代,这种态度,是相当过分以至有乖常理的。不必用艺术地位和声望来解释,以我们知道的论,旧时代即使荣宠如谭鑫培,也不敢(实则不会)这样耍态度。把观众听众“伺候”好,是艺人打小形成的习惯和本能。然而柳敬亭却逾越在外,在我们无法视为正常,于是对其原因,自也不能做通常的思索和求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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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86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这派头居然有增无减——由明入清,他的出演根本不能目为登台献艺,俨然上升为一种仪式;每出场,如尊神降临。晚生的王渔洋,终于赶上瞻仰一回,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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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88 所至逢迎恐后,预为设几焚香,瀹芥片,置壶一、杯一。比至,径踞右席。说评话,才一段而止,人亦不复强之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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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90 这哪里是说书和听书,分明迎神拜神。此时之柳敬亭既非靠手艺吃饭的表演家,蜂拥而至的听众,目的也不关乎饱其耳福——台上是供瞻仰,台下则俱为瞻仰者——大家就这样共同完成一个与说书已无太多关系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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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92 明显地,这情形背后,有一套奇特的、极富魅力与魔力的话语支撑。而出于庸常的心理,类似话语总是让人趋之若鹜。偶尔的例外,只有当那套话语对某人本来不起作用,于是,他便成为那种场合的冷眼旁观者,而留下与众不同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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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94 王士禛似乎就是如此。关于那次南京听书经历,他给出的评语是:“试其技,与市井之辈无异。”[10]在已将柳敬亭神化的漫天议论中,这看法极为孤立。它当即就遭到柳敬亭崇拜者(康发祥、夏荃等)的痛斥,几百年后也如此,当代几位柳敬亭传记的作者更是借别的题目加以发挥。如《柳敬亭考传》以“新贵谰言”看待王评,称他为“满清的宠儿”,借此撤销他观点的正当性。其实呢,王士禛只不过是谈了谈一次听书的感受而已。书中还揣摸王士禛心事,说他“少年得志,凌烁一时”,而“柳敬亭曾是笑傲公侯,平视卿相的人物”,未把小小的扬州推官放在眼里,“以致引起王士禛的不满”,“妄加贬辞”。[11]其实,在那时,扬州的推官贬抑某说书先生无“妄”可言,反倒是推官无法理解众多名卿为说书先生而倾倒,比较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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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499 柳敬亭像(存疑)及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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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501 此画现藏德国某氏,2012年6 月3 日《泰州晚报》报道为明末曾鲸所绘。曾鲸确曾为柳绘像,张岱《柳麻子说书》诗句:“波臣写照简叔画”,波臣即曾鲸表字。辨本画,有三点颇合:一、上方为范景文题辞,柳名声大振,正仗范氏;二、右下落款确为曾鲸;三、遍邀文人墨客,写满题辞,也像柳敬亭之所为。然画中诸多题赠显示,画的主人表字“文若”,是“盟社”中人,而以我们知道的,历来(包括吴伟业、钱谦益等)都对柳敬亭直呼其名,说明他有名无字。此外尚有别的疑点,如人物年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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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506 《说书图》 清•金廷标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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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508 金廷标,乾隆宫廷画家。本画是典型的“奉旨而作”——乾隆写了首“御诗”,即大学士于敏中“敬书”于画面右上者:“瞽目先生小说流,稗官敲钵唱街头。村翁里妇扶携听,傥为欢欣傥为愁。”看来,乾隆皇帝也是书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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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513 《浓荫说书图》 清末民初•金寿石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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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45515 夏日乡村一景,盲人说书者正由童子牵引,向树下纳凉的几位村夫走来。从前,农村多以听书消暑,这时说书人便会走村串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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