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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篇关于布莱克对印第安人类白细胞抗原资料分析的社论中,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的医学研究人员让–克劳德·萨洛蒙(Jean-Claude Salomon)问道,原住民死亡在一定程度上的不可避免性,是否可以“减轻欧洲人的历史罪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的,萨洛蒙写道。但这并不能让人们就此对侵略者放一马,他们的确造成了大量死亡,并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那些带着微生物跨越大西洋的人负有责任,但并无罪责。”萨洛蒙如此判定。罪行不易代代相传,但责任是可以的。为了使南北美洲的欧洲人及其后裔履行责任,首要的一步是尊重今天的原住民;遗憾的是,人们至今还并不将此视为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承认并遵循昔日签署的条约也不是一个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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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翻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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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当然喽,只不过这更像是一种再翻案[72]。西半球的第一批欧洲探险者并没有仔细地做出人口统计,但他们把美洲本土反复描绘为一个拥挤不堪、摩肩接踵的地方;正如德拉斯·卡萨斯在1542年写的那样,“像蜂窝一般的人群”。在德拉斯·卡萨斯眼中,美洲的人口是如此之稠密,“上帝似乎是把全人类或者是大多数人类都放到这些国家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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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所知,德拉斯·卡萨斯从未试图对原住民的初始人口进行计数。但他倒是计算了究竟有多少人死于西班牙人的病毒和暴行。据德拉斯·卡萨斯“确定而诚实的估算”,在哥伦布抵达美洲后的头50年里,他的同胞消灭了“超过1 200万人,包括男人、女人和孩子;事实上我相信,不自欺欺人地说,这个数字不止1 500万。”20年后,他把对印第安人死亡数字(也就是当地初始人口)的估算上调到了4 0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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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斯·卡萨斯的后来者通常同意他的观点:例如,18世纪的耶稣会传教士弗朗西斯科·哈维尔·克拉维赫罗(Francisco Javier Clavijero)宣称,单是前哥伦布时期的墨西哥就有3 000万人口。但对此的质疑之声逐渐地出现。多数历史学家认为,殖民时期的记述看来都有所夸张,尽管其原因很少能够得到解释。(库克和博拉讽刺地评论道,“16世纪的欧洲人还真是知道怎么数数啊。”)尤其是对于北美土著人口的数字,史学家的估值在不断地下调。到了20世纪20年代,这一估值已经缩小到了整个西半球的人口约有四五千万。过了20年,估值又减少了五分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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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形势发生了逆转。至少是在目前,计数偏高者看来在这场争论中正处于领先的状态。确切数据虽然并不存在,但多数现存证据对此都有着明确的指向。“大多数箭头都指着这个方向。”德尼万对我说。对这些估算的误差幅度提出指责的计算机科学家赞巴尔迪诺也指出,即便是对已知数据极端保守的推论,也会得出仅墨西哥中部,就有500万到1 000万前接触时代人口的数字。“这不仅是按16世纪的标准,按任何标准而言,都是一个相当高的人口数字。”甚至连《毫无根据的数字》的作者海尼格本人也并非计数偏低者。在《毫无根据的数字》一书中,他认为“在整个西半球或许有4 000万人”,并“不是一个不合情理的”数据;这对一名计数偏高者来说虽然算是保守的估值,但无论如何也都是计数偏高者的估值。而事实上,这也正是海尼格花费大量篇幅予以批判的西班牙人往昔资料来源的龙头,即计数偏高者的守护神德拉斯·卡萨斯本人所提供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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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研究天花的历史学家芬恩来说,死亡数字之争与责任判定的力度之大,掩盖了一个更为重要的事实。芬恩说,从长远来看,这些学界新议的重要发现其实并不是很多人死了,而是很多人曾经活过。美洲曾充塞着在各个大陆之间往来了上千年之久、成分极为多元的各种人类族群。“我们说的可是大量的人群,”她对我说,“这不得不让人猜测,这些人都是谁?他们都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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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亦译为“旧世界”,相对于“新大陆”的一个地理概念,泛指欧、亚、非三大洲。 ——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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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亦译为“新世界”,相对于“旧大陆”的一个地理概念,泛指美洲。——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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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据美国人口调查局的数据,截至2011年7月,纽约市人口为824.5万。——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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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指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老牌球队纽约扬基队1923~2008年期间的主体育场,能容纳7万余名观众。扬基球场被普遍认为是全美国最有名的球场。2008年投入使用的新球场与此同名。——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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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拉丁语原文为“post hoc ergo propter hoc”,意指如果两件事物有所联系,就假定其中一件事物造就了另一件事物的逻辑。——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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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指病原菌在此前未受到传染的人群中迅速传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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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意为“已婚者”,在用于人口统计时,意指已婚户主。——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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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仅有一种主要疾病,即梅毒,据信是以相反方式,从美洲传入欧洲的。但这一观点长期以来备受争议。见附录C:作为例外的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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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指从未受到病原菌感染。——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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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由于这一观点不断地受到误解,值得再次说明的是,印第安人相对的遗传同质性并不意味着遗传劣性。甚至连拥护印第安人的历史学家弗朗西斯·詹宁斯(Francis Jennings)也把这个搞错了。他在极具争议的著作《入侵美洲》(Invasion of America)里写道:“欧洲人抵抗特定疾病的能力,使他们在纯粹的达尔文意义上优越于印第安人。”并非如此。西班牙人只不过是呈现了更为广泛的基因数组而已。强调他们的优越性,无异于认为橄榄球赛里的乌合之众从根本上优越于一次家庭聚会上彼此密切相关的与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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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詹姆斯·库克(1728~1779),英国探险家、航海家,曾三度远航太平洋,到访过大堡礁、新西兰、澳大利亚、夏威夷等地,并数次驶入南极圈。——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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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这两个州都坐落在美国东海岸,佛罗里达位于东南部,康涅狄格位于东北部。两州之间的最短距离约1 800公里。 ——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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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2004年,两名美国人类学家和一名委内瑞拉医学研究人员发表提议,认为美洲原住民之所以易受传染病侵害,可能还有第二个原因:辅助性T细胞。该细胞与人类白细胞抗原一样,都是帮助人体免疫系统辨别外来物质的。极简言之,辅助性T细胞大体分为两种主要类型,一种的目标是微生物,而另一种的目标是寄生虫。人体无法同时大量维系这两种类型的辅助性T细胞,因此成年人的免疫系统往往向其中一种类型倾斜,而这通常取决于他们在孩童时期接触到的更多是微生物还是寄生虫。从历史上看,印第安人一直受到吸虫、绦虫和线虫的侵扰,所以他们体内的辅助性T细胞多以寄生虫为目标。在充满细菌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欧洲人,其体内辅助性T细胞则通常向相反方向倾斜。因此,三名研究人员认为,成年印第安人与成年欧洲人相比,曾经更易患传染病(可能现在也是如此)。相反,欧洲人在相比之下更易受到寄生虫的侵袭。如果进一步的研究能够支持这一假说,那么一旦避免儿童期的寄生虫感染,印第安人的免疫系统就有可能重新定位于抵抗细菌和病毒,这样或许也就能够避免未来的传染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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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又称美国独立战争,指1775~1783年间,大英帝国与英属北美地区的13个殖民地(1776年建国,即美利坚合众国)、法国、西班牙、荷兰之间的战争。英军最终战败。1783年,双方代表在法国签订《巴黎条约》,英国承认美国独立,战争宣告结束。 ——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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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美国革命战争期间,英属北美殖民地方面的军事力量的正式名称。乔治·华盛顿是大陆军的总司令。 ——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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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约翰·亚当斯(1735~1826),美国开国元勋之一,第二任总统。——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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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现为加拿大西部省份。 ——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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