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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盗客、希腊游击队员、希腊民兵和土匪是巴尔干民族群英会中的英雄，他们的事迹成了传奇和口述史诗。但实情并不那么传奇，常规的陆军和海军其实更能决定政治局势。1877年俄国发动16万兵力渡过多瑙河，他们比任何黑盗客或游击队员更能为巴尔干基督徒争取自由。直到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于1999年干预科索沃，最近两个世纪内，正规军总是胜过非正规部队，后者只有在获得更强军力支持时才发挥作用。1912年至1913年的两次巴尔干战争显示，巴尔干的军队已经符合了现代战争的种种要求。巴尔干各国的武力竞赛一直进行到1914年。奥斯曼军队也依西方列强的意见而整编，并由波兰、匈牙利的流亡将领以及英、美、德的佣兵所率领。例如，穆罕默德·阿里·帕夏，他是奥斯曼在柏林会议的代表，原来是普鲁士士兵，改信伊斯兰教之后成了奥斯曼军队的指挥官。巴尔干的军队也引进西方知识和武器，对这些新成立的穷国而言，实在所费不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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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规军在随后的战斗中首当其冲。1914年，塞尔维亚的武装部队人数达到惊人的45万，但到了1916年已不到15万，阵亡者就有10万。虽然塞尔维亚曾成功抵御哈布斯堡王朝两次非同寻常的入侵，但两军实力悬殊，在坚强的抵抗后，终于还是被逼退到海上，放弃了领土。土耳其加入了战争，站在德国这一方。巴尔干其他国家则看到了保加利亚外长斯丹科·托多罗夫所说的“勒索”机会：加入战争，以便能够在日后的和平调停中要求以领土为报酬。保加利亚选择站在同盟国[28]这边，希望能获取塞尔维亚和希腊领土的保证。保加利亚最终共动员了80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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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和罗马尼亚都花了较长的时间才决定支持后来的获胜者。罗马尼亚政府在1916年夏天加入协约国[29]，却迅速对同盟国投降。一位俄国的指挥官抱怨：“让罗马尼亚的军队打现代战争，等于是叫驴子跳小步舞曲。”罗马尼亚擅长讨价还价，不擅长战斗。几个月之内，罗马尼亚的军队就宣告瓦解，布加勒斯特还被安插了一个亲德国的政府。英国历史学家诺曼·斯通说：“罗马尼亚的搅局使德国能将这场战争拖到1918年。”但罗马尼亚人的运气很好，因为其他协约国更优良的军队打了胜仗，让他们能从巴黎和会捞到不少好处。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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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希腊，赞成参战和反对参战者在国内造成了分裂，后来是由总理维尼泽罗斯领导的前者得势。希腊、塞尔维亚、意大利、英国和法国的军队——所谓的“萨洛尼卡园丁”——占据了马其顿前线，和同盟国对抗。1918年秋天，协约国成功的攻势取得了很大的突破。事实上，保加利亚在9月底的崩溃更让德国军事领袖断定战局已经大势已去。英国首相劳合·乔治痛切地评论道：“遗憾的是，就好像有许多人无法想象巴尔干半岛上的事件能够引发世界大战，也有很多人不肯相信那般偏僻地区的事件能结束一场大战。”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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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第一次世界大战虽于1918年结束，东南欧的战事却仍持续了一段时间。奥斯曼帝国比欧洲其他多种族帝国更早开始瓦解，但它最后的崩溃是在哈布斯堡王朝和罗曼诺夫王朝[30]都走下王座之后。希腊军队1919年在小亚细亚登陆，在士麦那附近建立了桥头堡，也得到列强的支持，维尼泽罗斯发现，这正是实现领土恢复并重建以君士坦丁堡为基地的拜占庭帝国的大好机会。但是，希腊在小亚细亚的冒险终以灾难收场：土耳其军队逼使希腊人退回地中海岸，最后全部离开陆地，安那托利亚的大批东正教信徒被迫逃亡。现代的土耳其共和国就是在穆斯塔法·凯末尔——他更为人知的名字是“阿塔图克”（土耳其之父）——的领导下，于1921年至1922年的战事后崛起的。奥斯曼帝国最后一位苏丹穆罕默德六世乘英国战舰逃离君士坦丁堡，1926年逝世于圣里摩[31]；他因为负债累累，债权人拖了两个星期才让他得以入土为安。另一方面，阿塔图克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今天的艰巨任务：将从前奥斯曼帝国的心脏地带变成土耳其民族国家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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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6月，英国外相说：“同盟国希望这场战争能让巴尔干的政治均衡建立在更宽广、更有民族性的基础上。”不过最后的实际结果并非万事如意。1923年，希腊和土耳其的强制人口交换——穆斯林离开希腊到土耳其，信奉东正教的安那托利亚人则“返回”希腊——增加了这两国的种族同质性。也因为这样，1914年以前不到希腊—马其顿地区半数人口的希腊人，此时已占了将近90%。犹太人的萨洛尼卡变成了希腊的塞萨洛尼基，从小亚细亚来的数千难民落脚于此。另一方面，罗马尼亚获得以前俄国和哈布斯堡王朝的大片土地，也得到新的少数民族。至1922年，罗马尼亚的土地较战前大上三分之一，却只有三分之二人口算是罗马尼亚人，匈牙利人、犹太人和乌克兰人均为数众多。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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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战后出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国家，一个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的王国。这是个在凡尔赛宫创立的国家，后来以南斯拉夫[32]之名而广为人知。战争方起时，协约国当中没有国家意图分割奥匈帝国以创造一个“新欧洲”，也很少有南部斯拉夫人期望这种事。但哈布斯堡帝国的崩溃和来自意大利的威胁（意大利要求在达尔马提亚拥有领土）使得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别无选择，只有加入塞尔维亚的卡拉乔治王朝领导下的南部斯拉夫人联盟。但猜疑一开始就蠢蠢欲动：人们怀疑他们得到的不是联邦制度，而是来自贝尔格莱德、服膺大塞尔维亚主义[33]的中央集权统治。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的领袖在战时讨论中就数次爆发冲突，1918年之后，由克罗地亚到黑山的农民也都曾武装反对并入新国家。1921年的宪法证实了他们最担心的：塞尔维亚的文武官员此后控制了新的南斯拉夫国。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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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问题至1923年告终。十年来的战争终于摧毁曾统治巴尔干和东欧大部分地区达数世纪的几个帝国，但这些帝国的崩溃并没有带来西方自由主义者期望的和平。新兴国家以民族主义之名，宣称拥有邻国土地的主权：光复主义继续存在，巴尔干的边界鲜少没有争议。更甚者，民族主义带来了两种影响。第一，所有新国家内都有少数民族，这些民族的存在削弱了各国以民族之名进行统治的主张。第二，1918年以后，欧洲列强没能成功弥合巴尔干国家之间的差异，这些差异导致它们在一战中大打出手，战后它们之间的对抗反而因为法西斯主义等意识形态的兴起而更加尖锐和剧烈。因此，20世纪如同19世纪一样，巴尔干由于区域性争执和强权竞争，流血事件层出不穷。宗教的时代已经过去，意识形态的时代初见端倪，民族主义则跨越了两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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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奥多·柯洛柯特罗尼斯（Theodore Kolokotronis，1770—1843），希腊独立战争领袖，在伯罗奔尼撒半岛战争中担任总司令，后因谋反入狱，终获赦，恢复将军军阶。——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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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梅特涅（Metternich，1773—1859），奥地利政治家，曾代表奥皇参加维也纳会议（1814—1815），参与组织神圣同盟，镇压奥、德的民主运动，被1848年革命推翻，逃亡英国。——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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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聂索洛得（Count Karl Robert Nesselrode），代表俄国出席维也纳会议，是神圣同盟最活跃的外交家之一。他支配俄国外交政策达30年。他制定的巴尔干政策试图抑制法国对奥斯曼帝国的影响，因而导致克里米亚战争的爆发。——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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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卡拉乔治（Karageorge，1766—1817），塞尔维亚独立运动领袖，领导反土耳其人民起义，1808年任总督，苏丹承认他是塞尔维亚亲王。1813年土耳其重新侵入塞尔维亚，他逃亡国外，回国途中被政敌米洛斯·奥布瑞诺维奇派人杀害。——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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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帕特拉斯（Patras），希腊南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港市。——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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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摩里亚（Morea），即伯罗奔尼撒半岛。——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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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巴巴利国家（Barbary State），指16世纪至19世纪埃及除外的北非伊斯兰教国家。——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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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波雅尔阶级（boyar class），罗马尼亚旧时贵族。——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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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霍亨索伦（Hohenzollern），为勃兰登堡-普鲁士王室（1415—1918）。——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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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布莱拉（Braila），多瑙河三角洲上一河港，与布加勒斯特一样是现今罗马尼亚城市。——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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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罗塞尼亚（Ruthenia），乌克兰西部喀尔巴阡山脉以南一地区。——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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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这种二元君主制（Dual Monarchy）标志着奥匈帝国的开始。——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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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圣斯特法诺保加利亚（San Stefano Bulgaria），又称“大保加利亚”（Greater Bulgaria）。——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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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特兰西瓦尼亚（Transylvania），东欧一地区，原为罗马尼亚北部、中部旧省。喀尔巴阡山脉将特兰西瓦尼亚分为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初为公国，后并入奥匈帝国。1918年划归罗马尼亚。二次大战时部分地区被希特勒划归匈牙利。——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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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米兰·奥布瑞诺维奇（Milan Obrenovic，1854—1901），塞尔维亚国王（1882—1889）。——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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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亚历山大·奥布瑞诺维奇（Alexander Obrenovic，1876—1903），塞尔维亚国王（1889—1903），米兰·奥布瑞诺维奇的儿子。——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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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彼得·卡拉齐欧杰维奇（Peter Karageorgevich，1844—1921），改革塞尔维亚的宪法、军队与教育制度，是后来南斯拉夫王国的第一任国王。——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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